常言道慧极必伤,多情自苦。
前几年陪着太后出行,一个小小的暑热更是差点没了命去,若非当时胤手上还留有太子眼前留下的灵药,虽不及焕生丹厉害,到底人还是救了回来。
但经此一役,到底比不得曾经的鲜活。
要四福晋说,九公主实在心思太重了些,不论额驸一家如何,堂堂公主又留在京城,周边还有两位嫡亲兄长。额驸再如何,身旁除了两个试婚格格,也不连个妾室都无,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这种日子,几位福晋别提多羡慕。跟那些远嫁蒙古,举目无亲的公主们简直不要太幸福。
像是八公主,她难道真不知道额驸之所以如此体贴是为着什么吗?但那又如何,总归没人敢给她不顺心受。
饶是胤,再觉得喜塔腊氏不识抬举之外,心里未尝不对这个妹妹感到失望。
不过经此一役,胤对琪琪格婚事也上心了许多,生怕大侄女被老大一把带进坑里。
“不过二哥眼看快要回来,琪琪格是二哥最为看重的晚辈,婚事总要看二哥的意思。”
说到这里,胤可就精神多了,拉着自家福晋的手,一边感慨二哥游历在外,也不知衣食是否合心,一边遗憾放不下的太多,不能如那位小张大人一般,陪二哥四处游走。
当然不乏对对方十年前那场留书出走耿耿于怀。
合着都过去十年了,爷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晨曦将明,被迫听了一晚上自来爷的絮叨,第二日还挂着两颗黑眼圈的乌拉那拉氏揉了揉眉心,艰难的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
***
胤再次踏入京城已是第二年开春,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一夜春雨过后,火红的明日自天边缓缓升起,带走了紫禁城最后一丝冬的气息。
码头上,不时传来力夫小贩的吆喝声。离开蜀中后,胤二人并未立即回京,反倒一路走走停停。虽说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随意带着好友御剑而行,但大多数时候,胤更喜欢用脚步,亲自丈量脚下的这片土地。
距离玄武门最近的街道之上,比之前年,倒是更加热闹了,隐约还能瞧见几个金碧眼,衣着独特的西洋人,正用着磕磕巴巴的中文同小贩们说着什么。
因其奇怪的语调,时不时地引起周围之人一阵阵笑。不过看大家的模样,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看来这两年,朝廷同外面交流倒是愈多了起来。”张若霖转头,含笑着看向一旁的胤:
“陛下当真明睿,想来殿下也可以放心了。”
十年过去,比之胤的俊雅如旧,当年面冠如玉的探花郎面上不免沾染了些许岁月的风霜,不过这并未折损眼前之人的魅力。
胤也是如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仗着修为在身,两人可谓走遍了所能踏足的土地,在古老的洞窟中探寻遗迹,
甚至还曾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上,顶着几乎能瞬间击碎巨轮的硕大的风浪,御剑整整数日之久。
虽然容貌无甚变化,但浑身气息已大不相同,若说曾经的胤,一眼望去,仿佛遗世而独立的飘渺仙人,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去。那么如今,却是与周遭的一切,与世间万物越契合。
“太………太子殿下!”
伴随着守卫之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原本有些沉闷的紫禁城仿佛瞬间便活了起来。
“保成总算回来了!”
养心殿,换去了时常燃着的龙涎香,大殿中央放着的紫金色双龙弦珠掐丝珐琅香炉上,一道白烟正缓缓升起,带着胤常日里最为喜爱的莲香。
御座之上,看着眼前面容如旧的儿子,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又很快被数不尽的思念所覆。康熙如今已经五十有余,这十年来,眼看着太子离朝,底下一众皇子们再不掩饰野心。
没了太子,储位之争比之想象中的还要早,还要更加激烈一些。不过这次一针对的却已经不是被放到台前的胤,而是眼前这个年长的帝王。
健壮野心勃勃的儿子,年老权力欲分毫不减的帝王,父子,兄弟亲情仿佛一张及其容易撕破的纸张。却因为某种可笑的原因摇摇欲坠着。每每这时,康熙总是愈惦念眼前的儿子。
随着年岁增长,康熙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庆幸,还好还好,即将同他走到那一步的不是眼前费劲心血的太子,不是他的保成。
“汗阿玛!”
扶着眼前人有些有些瘦消的手臂,胤不由得眼眶微酸。无论何时,不论中间生过什么,期间掺杂多少复杂的心思,对于眼前这个从小抚养他长大,悉心教导数十年的汗阿玛,胤心里总归带着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