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只有一个,绝对的纯净亦或绝对的污晦。
看着眼前气息极度平和安然,似是泛着淡淡佛光的老者,胤微微阖眼:
“禅师难道不觉得,您这身气息,有些过于纯粹了吗?”
纯粹的简直不像活人,而像是一个已然得到度化的高僧。看着眼前人面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胤双目微阖,良久方才继续道:
“还有那日夜宴,禅师特意过来,便是为了看在下是否当真中招吧!”不知想到什么,胤声音微沉:
“献祭之人,灵魂必须沾染上污晦,当日借由成嫔之手送来的玉面观音便是引子,倘若我当时当真被贪欲迷了心智,恐怕那日被选作祭品的,应该就轮不到九弟了吧?”
胤轻叹一声,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分给这人半分。
“不愧是殿下!”
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云海,无妄微微怔了片刻,遍是纹路的大手轻抚上了怀中一处,略做摸索之后,很快一块鹅卵大小,似玉似珠的椭圆物品便被这人拿在了手心。
而随着这件东西的拿出,扑面而来的空明禅意险些让胤也失守了片刻。
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舍利子,无妄双目微阖,半响方才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果然啊,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
师傅的临终嘱托依旧再耳,当日将这颗舍利传下之时,他曾在佛前起誓,亦曾在师傅跟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这辈子必然不会将其用做满足私欲。
佛家常言,苦海无边。
或许在他将手伸向眼前这颗舍利之时,便已经无可回头了吧!
无妄双目微阖,额角间密密麻麻的皱纹愈清晰了许多:
“殿下您天资纵横,怕是未曾体会过吧,三十余年来进不得退不得,无论如何参悟道法,积累功德,修为依旧不曾有丝毫提升……”
再次睁眼,无妄眼中不觉多了丝血色,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之人,这一刻无妄常日里的佛性退下,人性的这一面在今天尽数展露于人前。
“近千年来,我是整个寺中唯一一个参悟真道,踏入另一方天地之人,然而三十又三十,从每日只会敲着木鱼的小沙弥,到如今垂垂眉眼斑白的垂垂老者,如今竟也不知,究竟是福亦或祸端了………”
或许从一开始便没有看到另一片广阔天地,永远做一个无知无觉,只懂的每日念经打坐的小沙弥还要自在许多。
无妄满是痛苦地捂住了脸。
胤轻叹一声,世上灵气稀薄至此,明明拥有希望,却最终茫然四顾只得绝望。永远停留在那一步进不得退不去,他心中清楚,这种感觉已经足矣将一个人彻底逼疯。
因而不管什么时候,胤从未想过,将修行的方法传下去。
“所以!”胤神色复杂道:“禅师同那些人的交易,真正想要得到的便是我身上的灵力吧?”
“抱歉!”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无妄眼中终于多了些什么。
对面的胤此刻已经站起身来,俞青色的袍脚划过一道青影,知晓对方的来意,无妄轻叹一声,最终还是选择提醒道:
“老纳知晓殿下修为高深,但对方手中有奇物,十分厉害,甚至可以惑人心智,殿下届时请务必不要大意。”
惑人心智吗?想到九弟那日的遭遇,胤脚步微顿,终究仍是没有回头。
直到目视着那道青色的身影离开,半响,无妄方才缓缓坐起身来,然而许是久坐之故,起身时腿腕处不觉弯下了片刻……
几乎在踏入后山的那一刻,胤便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山前,宁静的禅音在一瞬间消失无踪,紧接着眼前俊秀的山林突然变成了一个个成人来高的蒙古包。
不远处,似是有夜宴升起。然而气氛却半点没有宴时的和乐,众皇子阿哥们好似紧绷着的乐弦一般,甚至有人面上还带着隐隐跃跃欲试。
这分明是汗阿玛往日巡赛之景,可看着外间不断飘来的雪花,胤不记得,汗阿玛什么时候在这个时间点来过。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粗犷声音传入耳中:“汗阿玛,胤意欲谋反,其罪当诛,汗阿玛万万不可心慈手软!”
高座之上,见那抹明黄色身影迟迟未应。只见那人复又上前一步:
“倘汗阿玛不忍,儿臣愿以身代之,替汗阿玛除去这等逆乱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