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是阿玛太过端严,孙儿没办法方才要活泼一些,要不然就阿玛那张冷脸,孙儿还要比他更冷………”似乎想到那般可怕的场景,弘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而且,汗玛法您是不晓得,阿玛自小最是崇拜二伯,总觉得自个儿处处不好,二伯那里却是哪哪都是完备,开蒙后一应读书习武还总想将孙儿那处靠。说是日后能有二伯十之一二就足够受用无穷。连孙儿早前启蒙用的字帖,都是从二伯处讨来地。自个儿的却是半点不用!”
“您说,哪有这般嫌弃自个儿地!”
轻磨着手中的徽墨,弘晖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不瞒汗玛法您说,孙儿那段时日当真是苦也。不过幸好阿玛最后反应过来,孙儿家中只有一小小爵位继承,倒也不必给出太大压力。还有额娘在一旁偷偷带孙儿玩耍,孙儿这才活泼了起来,没像阿玛一样长成冰块脸………”
弘晖这厢说地有趣,而确如对方所言,老四本人确实可以说是他家二哥的头号粉头,于教导子女上头带上些许也在情理之中。康熙轻摇了摇头,轻抿了口手边的清茶,很快便将话茬揭了过去:
“你阿玛那人,确是个拧巴性子,事事总想求全,于人于己总免不了要严苛上几分,这些年更是少有能入得眼的。这点,弘晖你可莫要学他。”
“须知便是酒肉之徒,用对了地方,未必不能挥意想不到的价值……而大多数时候,一松一驰方才是为政之要……”
这话一出,一旁的弘晖尽管很快恢复用心聆听的模样,心下却忍不住乱了一瞬,内里更是惊愕非常,哪怕这大半年来,对他这个常伴身侧的孙儿,眼前的老人家并不吝啬教导,然而这还是第一次,对方这般明白直言而出………
为政之道……么?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很快将眼前的水榭染成一片晕红。离开之前,弘晖敏锐的注意到,石桌上,那碟洁白滚圆的莲子仁,仍是摆放的整整齐齐,未曾动下几颗,连早前端上来的几碟糕点更是分毫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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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汗玛法身子愈不好了,已经连续两日朝食连一个奶饽饽都未曾用掉,二伯这些时日也想了法子,可不知为何,再好的药到了汗玛法身上,总是起不得作用。”
回到隔壁,面对自家阿玛,弘晖面上不觉带了几分担忧。不同于对儿子们的打压甚至疾言厉色,对于孙儿,尤其是弘晖这个同胤气质有几分相似的孙儿,康熙这些年来不仅从未苛责,更是照顾有加,这段时期以来常常唤人过去悉心教导。
连早前的妻族,都是经由老爷子亲手挑地,选的还是富察氏嫡枝嫡女。可以说半点不曾亏待。
这会儿见老爷子如此,弘晖自是心酸不已。骤然得此消息,胤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良久方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冬日里一场霜雪过后,紫禁城愈寒凉了起来。寒风簌簌,刮地人脸上生疼。然而饶是如此,却也是分毫挡不住众人心下的汹涌而来,几欲喷薄而出的燥意。盖因老爷子那愈暗沉的脸色,是个明眼人都瞧出不妥来,时至今日,竟然连半个时辰的早朝都险些支撑不住,早早令众人退了去。
散朝路上,一众阿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漫天飞舞的白雪下,各色雀裘织就的大氅堆叠在一处,瞧着竟有几分意外的和谐。然而这很快便被一道略显粗狂的叫吼声打断。
“汗阿玛他……他老人家难道真的不好了?”神武门外,老十眼睛瞪的活像铜铃一般,恍惚中尚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以二哥的医术,竟也没法子救下汗阿玛吗?”
“十弟!”
“混说什么呢,汗阿玛吉人自有天象,定会转危为安………”
胤拢在狐裘内的手臂狠狠给了某人一肘,眼中难得带了几分警告。混帐玩意,这话也是他们能说的?若要传到老爷子耳中,指不定要闹哪样!
再说,他家二哥是人又不是神,老爷子更是纯纯肉体凡胎,哪里能真长命百岁,无病无忧了!
若要将这个锅扣到二哥头上,他老九可是断然不依地!
见自家九哥漆黑的脸色,自知失言,老十忙不迭地闭上嘴巴。只神色上难免带了些失落。一旁年长些的老三等人也难得有些恍惚……
“说来也是,除去偶尔到园子里觐见汗阿玛,已经许久未能见到二哥了。”胤祉忍不住轻声呢喃。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在场一群人尖子,哪里不晓其中意味。更何况早早从弘晖处知晓只言片语的胤了。看来老爷子情况当真是不妙……
想到这里,众阿哥纷纷了沉默下来。
若说常人尚还好说,能有一甲子寿数已是难得地有福之人,但老爷子那是谁?那可是他家二哥的亲亲阿玛,以那爷俩的情分,二哥断不可能有分毫怠慢之心,那如今只有一种可能了……
原来,汗阿玛已然神仙难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