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安没能目睹下街区晚间的异种狂欢。
她在下街区警示的号角声吹响前,先一步进入了商业区。商业区虽然偶尔也会受到异种侵袭,不过概率会比外围低。只是下街区的大多数人还不愿意在晚上来商业区避难,因为这里最危险的不是异种,有时甚至不知该提防什么。
帮她解围、助她逃离吃人杀手的家伙没有和她一起前往商业区,甚至没有和她打招呼,扔下一枚烟雾弹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对方帮助她竟然是一种纯慈善行为。
黎白安的感谢中又带了一点点疑惑。
刚才她看到那个人的半张侧脸,是个高鼻梁、金色眉毛、白皮肤的男性。那半张侧脸只是一闪而过,黎白安即便再遇见对方,也不确定自己能认出来。
如果她在某一天遇到了这个人,她希望能将欠的这份情还回去,但是现在她没空多想,进入商业区后直奔地下城。
她记忆地图的能力很强,即使是错综复杂的路,只走过一遍就能记得,因此不费力地回到地下城3层的德索诊所。
德索诊所门外挂着“勿扰”的红色霓虹灯牌,黎白安推开门,最里面的手术间还关着门,她安静地坐在门口等待,看墙上贴的治疗范围,什么人体、义体、电子脑保养、脑机接口换新等等。
等到门边的灯由红转绿,德索边摘手套边推开门。
德索看到黎白安在
门口,明显松了口气,“这台手术做得太费劲了,你要是跑了,我就亏大了。”
黎白安从包里拎出装有晶石的袋子递给德索,德索接过来,掂了掂袋子的重量,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要留在这里休息多久?”黎白安问。
“观察期是10小时,特效药生效之后你就可以带他回到家里休养了。如果你们还有晶石,可以找专业的疗养所恢复,要是不找,就在家躺着,少吃辛辣油腻、高激素和异性蛋白的东西。当然了,你要是没有晶石,这些刺激性食物也轻易见不着。”德索打了呵欠说,“明天你们自便吧。对了,晚上盯着点仪器,要是发出警报了你就到隔壁来叫我,我去睡觉了。”
诊所里只有德索自己的房间和大厅、卫生间三个区域,大厅里除了用简易无菌棚分隔出的手术室,还有两张普通病床。
黎白安选了一个干净病床,躺在上面浅眠,每隔一段时间看眼一眼手术室门外的仪器,确认没有异常继续睡。
外面异种的嘶吼声和人类的惨叫声偶尔会从通风管道传来,但是事发地距离地下城比较远,一般人根本听不到,就连黎白安听起来那些声音也很轻,比噩梦中耳边混乱的低语要细微很多,因此没有打扰她的睡眠。
地下城里见不到日光,分不清昼夜。
黎白安最后一次看仪器时是转天早晨6点,这个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
。
她发现手术室的门锁自动打开,仪器也显示出“是否停止工作”的选项。
德索还在睡,黎白安没有叫醒德速,自己进了手术室,叫醒于拙。
“睡醒了?”黎白安摘下于拙的氧气面罩。
于拙显然不是第一次面临重伤后苏醒的情况,他迷茫了几秒,似乎在回忆自己身处何处,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地说:“手术顺利吗?”
黎白安笑道:“你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赖。”
于拙嘴边扯出嘲讽的浅笑,挣扎着坐起身。
黎白安没有阻止,查布林的生存环境容不下太多的温和。
“我们要准备出发了。”黎白安说。
“好,你拉我过来的推车还有吗?”于拙问。
“不知道。”
他们离开德索诊所,于拙在地下城入口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等待。其实清晨的商业区是全天中最清净的时候,常年流连在这里的人要么天刚亮就去抢面包,要么现在睡得正酣,在这片正方形区域内游荡的人屈指可数。
黎白安独自到商业区的南面出入口寻找推车,趁守卫不注意运进了商业区内,接上于拙,再从北面的出入口离开。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很慢,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街道两侧低矮建筑外侧溅落的未干血迹,街巷的垃圾桶里偶尔还会露出被打扫过的残肢。
于拙对这些见怪不怪,黎白安也不想在街道上发问,她不能确定两边紧闭的窗子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们走过脚下这条街。
他们神经紧绷了2个多小时,终于再次看到那扇灰色的铁皮木门。
于拙从推车上起身,打开屋门。黎白安把推车放在门边,跟着于拙进入室内。
室内依旧狭窄,但是关上门——与外界隔绝,拉开窗帘——接纳柔和的阳光,让这里变成了一处温馨的落脚点。
于拙没有心思招待她,自己撑着桌沿,跌坐进晶脑前的椅子里。回到熟悉的环境,他舒服得叹声气,全然不顾多日来身上污脏的衣服和糟糕的气味。
“我住在哪?”黎白安问。
于拙指了指那间一直未开门的房间,“你可以用那间卧室。”
“现在可以打开?”黎白安好奇道。
于拙之前特意嘱咐过不要开门,现在又完全不在意。
这个房间的门没有上锁,黎白安轻轻一推,伴随着生锈百叶发出的吱呀声,房间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间卧室只有外面的一半大小,临街一侧的窗户下部被木板封上大半,路过的人从外面看不到卧室内的情况,光线只能从窗户上部有限的空间照入,像是电影院里放映胶片的小窗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