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武城向南开的大门外又停了一辆车碾,四马拉车,皆照金笼头,车前马夫半面刀疤,持剑而立。
武城府尹兴许是没见到大批兵马,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再屁滚尿流地奔出城门去大哭一场,只是恭敬地在车前坐了一个揖,道:“平阳公主大驾武城,微臣有失远迎。”
彼时,马啸啸正在帐篷里同吴七、仇六和绿荷打牌,听闻平阳借皇城内乱之名,跑到武城时,心中大乱,冷不丁地打出了一张七条,便见绿荷推牌,大喜道:“龙七对,胡了。”
马啸啸欲哭无泪。
平阳早听说有人领了墨子剑作保为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那人竟是墨衍,又听说他去了武城大营,一面喜不自禁一面忧心如焚,找了皇城战乱的由头,跑来了这个更加战乱的武城。
李彦坐在大帐中,看一身华服的平阳立在面前,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当日昆仑山上一别,再没见过这个公主。今日她为何而来,他想都不用想,墨衍在此,马啸啸在此,只希望不要再出乱子。
若是出,难保他这次不会再要举剑杀她。
朱破进得大帐,见那小王爷面色冷然,一双眼隐含恨意,便先一步挡在平阳面前。心中涩然,当年昆仑山上,马啸啸坠崖之后,这个小王爷久久回过神来,双目赤红,第一个要杀的便是车中平阳,幸而人多势众,他举剑连刺他三剑,才见他长枪脱手。如今,仇人相见,只怕分外眼红,不过依仗公主地位,那小王爷一时也无可奈何。
李彦打量了朱破许久,终于出声道:“大敌当前,此处武城大营,以我为帅,军规森严,殊无贵贱,望公主与侠士遵守,若违军规,依律处置。”
平阳浅笑而立,柔柔弱弱地答了一声:“一切听凭大帅。”
待到朱破和平阳走后,墨子昂和马啸啸才进得帐来,面上倒是没有料想中的焦急。
马啸啸拿了桌上一个苹果吃,听墨子昂和李彦,肖陆探讨军情。
谁也没有提平阳半个字。
半夜,马啸啸正睡得暖暖和和,迷迷瞪瞪,同顶帐篷的舍友绿荷却来晃了晃她的手臂,指着帐篷上摇曳的人影,低声道:“是不是你的仇家寻来了?”
今日打牌之时,马啸啸因平阳突来,心绪大乱,连输五把,绿荷等人问她缘由,她便敷衍了一句,仇家来了,没料到绿荷竟然端端记住了。
马啸啸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帐篷上的剪影,头顶上仿佛是有珠钗轻摇,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绿荷见状,立即仗义地问:“要不要我同你一道出去打跑她?”
马啸啸摊了手道:“她又不会武功,不用你去打跑她。”
绿荷一听,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她连武功都没有,竟然还做了你的仇家,马啸啸,你忒窝囊了。”
马啸啸翻了一个白眼,披上斗篷,掀开帘子,出了帐篷。
帐篷外,平阳站得笔直,一身长裙拖在地上,脸上却是泫然欲泣,开口道:“今夜,我是来求你把阿衍还我。”
马啸啸怒极反笑,“你这人好奇怪,从来就不是你的,何来还你,再说人又不是什么东西,说什么还来还去。”
平阳一双眼落在马啸啸身上,神色忽而由悲转怒,尖声喊道:“当日昆仑山上为何不摔死你?”说着,扑身而来,作势要掐马啸啸。
如今的马啸啸哪里怕她,手势一翻,一掌便将平阳推翻在地。
平阳跌坐地上,咬牙切齿道:“我哪里不如你,我对阿衍的真心比你多一万倍,我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你呢?”
马啸啸听罢,更觉恼怒,轻蔑一笑道:“你说你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当日坠崖昆仑山峰,你何不一同跳了下去。”
平阳霎时白了脸孔,手指着马啸啸,“都是你这个妖女,才害阿衍坠崖!”
马啸啸“荷”得笑出了声,“我还没见过有人像你这般颠倒黑白!口口声声说爱,其实做得全是逼死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
平阳面目铁青,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要不死心地来扑马啸啸。
马啸啸旋身闭过,一掌落在她背后,打得平阳登时吐出一口血来。
马啸啸胸中浊气尽去,看平阳楚楚可怜伏在地上,想着,朱破今日怎么不来,莫非这个平阳今夜是偷跑出来。
看了两眼,便不再想看,撩起帘子,回了帐篷。
绿荷一脸仰慕地看着马啸啸,赞道:“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曾经跳过崖啊。”
马啸啸没有答话,径直回到床铺,翻身蒙过被子就睡了。
隔日醒来才听到平阳莫名失踪了的消息。
她嘴角一撇,只对面前急急追问的朱破,说了一句:“不知道。”
午时刚过,武城门下便策马来了一个鲜卑小兵,喊话道:“我军挟持了大穆平阳公主,若要人归,便要弃城不战,退让五城。”
话音刚落,李彦站在城门上一箭射出,来人落马而亡。
摆明了的态度是不愿弃城不战。
马啸啸十分欣赏他这种深明大义的态度。
墨子昂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肖陆却问:“那鲜卑小儿是如何进得城来,掳走平阳公主的?”
这倒委实让人忧心,若是鲜卑人在这武城来去自如,不被兵士发现,断不是一件好事。
好生盘查了守城军士一番,众人仍旧毫无所获,百思不得其解。
黄昏刚过,朱破便到了城楼之上,单膝跪在李彦面前,一字一句说道:“我知大帅心系大穆,不肯以城池换取公主,如今惟愿大帅许我前去营救,打开城门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