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过门要挽起发髻,祝珩想整理头发,定然是和方才那句话一样,在委婉提醒他,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看来成亲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世间好男风的人很多,但能到最后的很少,正大光明、明媒正娶更是少之又少。
燕暮寒曾经幻想过他和祝珩的成亲仪式,他们会穿着相同的款式的喜服,堂堂正正地拜天地,轰轰烈烈的结良缘。
祝珩当初说要娶他,他应允了,便将自己放在夫人的位置上。
燕暮寒不在意上下,但如今他夺了祝珩的身子,就想事事完备,不让祝珩输给任何新娘子。
喜服要有,嫁衣也要备上,并且得是奢华瑰丽的凤冠霞帔。
唯有世间独一份儿,才配得上他的金枝玉叶。
祝珩坐在桌前,透过铜镜,可以看到燕暮寒正撩起他的头发,一点点梳开。少年将军梳的很认真,那双握惯了刀的手很稳,梳到发尾的时候怕扯痛他,还贴心地攥住发梢上端。
他突然想起在四水城初见燕暮寒的时候。
千钧弓射出的箭从他的身侧穿过,强劲的力道差点将他带倒,那时祝珩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射出这一箭的人会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头发,轻轻梳理。
燕暮寒对他很好,可世间情爱比琉璃脆,比彩云易散,比人心变的还快……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想前些日子燕暮寒还性格羞怯,逗弄一句就红到了耳根子,而今耍酒疯表明心意了,却又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是想反悔吗?
亲了抱了,如今又把告白咽了回去,哪里有这种道理。
祝珩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心里泛起一片冷意,他不在意燕暮寒的喜欢,但不愿意吃这个亏。
“将军的手真巧,文能编发,武能拉弓,你我在四水城初见,你那一箭冲上城墙,差点……”祝珩点了点左胸口,在铜镜里和燕暮寒对上视线,含笑道,“差点从这儿穿过去,将我钉死在四水城城墙之上。”
头发被扯了一下,逐渐成型的辫子散开,燕暮寒失了血色的脸映在镜中,有种模糊的脆弱感。
心里堵着的气散了些许,祝珩移开视线,暗自在心里腹诽:活该,谁让你惹我不痛快。
明隐寺方圆十里以内的人畜都知道,祝珩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儿,惹谁都别惹他不痛快。他会因为山下的小孩打折了狸花猫的腿,半夜不睡觉,装成鬼去吓孩子;也会因为大皇兄将他推下水,暗中帮其他皇子出谋划策,争宠抢风头……
打小是佛祖看着长大的,却养出了一副恶鬼心肠。
燕暮寒的手很巧,重新编好了头发,他按住祝珩的肩膀,自上而下地看着他,颤抖的嗓音里带着后怕:“那一箭,我不知是你。”
他踏过南秦的十二座城池,以为要在大都才能见到祝珩,大概是上苍垂怜他,祝珩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惦念了多年的人,哪里舍得伤害分毫,哪里舍得……让他误会。
尽管燕暮寒可以确定那一箭没有瞄准人,也不会伤到祝珩,但他仍然为此事自责:“对不起,是我错了。”
除了那一箭,还有当众掳人的事。
如果重新来过,他一定会用最温柔的方式接走祝珩,而不是像这样,害得祝珩被无数人耻笑,在南秦沦为了笑柄。
他命人送信给祝子熹,那人回来时捎了大都的消息,南秦的人都在欢庆北域的退兵,没有人关心祝珩的死活。
甚至于觉得是祝珩这个不祥的灾星走了,南秦的危难才得以解除。
燕暮寒知道消息后气炸了,恨不得命令大军掉头回去,踏破大都,把所有人都杀了,割下舌头,丢去喂狼。
“你……”
祝珩没想过他会道歉。
两国交战,他们是相对阵营的敌人,就算燕暮寒一箭射杀了他也合情合理,但燕暮寒道了歉。
莫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无可救药,将家国置于儿女私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