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晃到了十一,姜词原是打算偷几天闲,但被陈同勖喊去画室。
陈同勖正在创作一副人像,画布上老年男子皱纹如同沟壑,嘴里叼着烟袋,眼神却有几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沉肃犀利。
陈同勖见她正观察这画,笑说:“这是我父亲。我常说要帮他画一幅画像,他说,又不是死人,画什么像。他今年八十大寿,身体不怎么顶用了,估计也就这几年的事……”
他叹了声气,说回正题,“你暑假交的那四副画……”
来之前,姜词已隐隐猜到陈同勖是要说画的事,此刻心里一个“咯噔”,立即正襟危坐。
“……我替你投了一个比赛,牧民那副,得了银奖,”陈同勖咂了一声,“还行吧,还得努力,画挂在我朋友画廊,卖不卖得出去,还得看你本事。”
姜词瞪大眼睛,压根没想到陈同勖如此雷厉风行,“……老师,什么比赛?”
“还能是什么比赛,丹青奖。”
姜词惊得半晌无言,也只有陈同勖,才觉得丹青奖的银奖只能得一个“还行”的评价,这奖虽是针对青年画师设置的,但只要是获了提名,就够一个人用其刷十年履历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得金奖吗?”
姜词立即恭肃回答:“请老师指教。”
陈同勖翘腿在椅上坐下,仰头看着姜词,“你还是年轻,看这世界过于局限狭隘。你这画,主题是想表达牧民维持生计的苦难……”
“可苦难难道不动人吗?有句话说,迟开的花都是苦难浇灌而成。”
“动人的并非苦难本身,你在牧区待了三四天,没听见黄昏牧民归家时的歌声吗?”
姜词垂下目光,沉默片刻,“我懂了。”
陈同勖拍了拍她肩膀,“你生活大起大落,从高处跌落谷底,这一年,给了你最为敏锐的情感直觉。但真正优秀的艺术家,理应是包容宽厚的——我并不是指性格,我指的是精神境界和审美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