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立了片刻,便听到窗内有窸窣的书页声,然后,他熟悉的缓缓的浑厚的嗓音再次响起: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俏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而我这呆狐竟睡意全无。
仰头瞧那娇娜的月娘,哪里有她的踪迹?今夜云重,盼不到月出了。
搞什么?这书呆……闲来无事发起了春心么?
一边口中无声碎碎念地抱怨着,一边却仿佛一根轻薄的鹅毛痒痒地从心尖一点一点的滑出来。
窗内的身影立了起来,似乎是去剪那烧了许久的烛芯,他将脸庞贴近烛火,那窗上的剪影于是分明了起来。
高挺的鼻梁,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个侧影就让人觉得……
我顿觉那层窗纸多少有些碍眼,倘若能透过窗户看那么一眼,便死也无憾了。
便死也无憾了?
咧开嘴笑自己的痴傻,难道是秋风紧了,元气也错乱了么?
傻笑中,一滴凉意正中眉心,还不及蹙眉,一场秋雨就这么稀里哗啦没头没脑地下来了。
院子里的桂花被打下来一片呢。
我这样想着,不意自己却已被淋了个湿透。那人穿的襦裙鞋履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头上的钗环也错乱地随着发髻散了下来。
世上只怕找不见一只比我更狼狈的狐。
我只觉浑身冰冷,鼻头有些什么东西在蠕动。忍啊,忍啊,忍啊,忍啊,没忍住……
“阿嚏!”
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连忙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窗内有了动静,书呆惶道:“谁?”
神智尚未清醒,我的嘴巴又先有了反应:“是我。”
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惊呆了,那声音软软细细的,透着一丝的狼狈,还透着一丝矫情。
只听哗啦一声,窗门被推开,书呆从窗内探出半个身子,转头探望,鼻尖恰对着我的眉心。而那高挺的鼻梁,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便瞬间呼吸可触地挤进我的眼帘。
我愕然,整个人,不,整条狐彻底地僵硬,只有鼻翼游丝般漏出断断续续几缕气息。
那书生的半边白袍在我耳边飘动。
我屏息等待它飘回去。许久,袍叶在拂过我鬓发后缓缓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