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容憔悴苍白的瘦弱女子霍然起立,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卷,利索地向着青衣公子抖开,而她口中吐出的那句话,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凡能对上青衣绝对的江湖女子,即是你青衣公子的命定佳人。百里青衣,你这承诺可还算数么?!”
青衣公子剑眉紧蹙,同时察觉他怀中的小乞丐身躯轻轻地颤了一下。
宇文翠玉这是在向他求助了。她凭什么求助?她有什么理由求助?她以青衣绝对相挟,难道她手中的纸张,竟是青衣绝对不成?
宇文红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她看向自己的亲姐姐:“你说的那个人,那个你非他不嫁的人,竟是青衣哥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宇文翠玉手中那张泛黄的纸张上。
上面有两阕词,上阕正是天下闻名的青衣绝对,而下阕词,的确是与上阕对得再工整不过。
——去月归风,山湘挽素,门迎朱唇,箫郎亲舞。
——来日梦云,凤羽流殷,庭送青女,姣人同题。
气氛冷凝,甚至无人敢大声喘气。那浑身红艳的新嫁娘手执诗卷,一瞬间从受尽欺凌的弱者变成了让天下女子又嫉又羡的幸运儿。
二公子百里寒衣从座位上起身,绕到正面,凑上去仔细地端详了一遍,口中啧啧作声:“啊呀呀,对得真是好工整。这是你对的?”
宇文翠玉冷冷地横过一眼,眼色之厉让百里寒衣摸摸鼻子,没趣地退后。她转眸,再直视青衣公子:“我只问你,你做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青衣公子神情未见波澜。所有人都在猜测,百里青衣会如何回答。
过了许久,青衣公子才现出些许惊讶的样子,似乎经过了为难的思索。然后,他徐徐道:“既是青衣承诺,自然是算数的。”
“青衣!”秦栖云惊中显怒。纵然天下人都瞧不起他秦栖云,他也不在乎。可是他不敢相信,连青衣也会背弃他。
宇文老夫人更是又惊又喜:“青衣公子……要娶翠玉?”
青衣公子没有正面回答,却看了看怀中乞丐脏兮兮的脸,道:“青衣要信守承诺,也要顾及兄弟结义之情,更加不敢有违大义。此事……牵涉甚广,请容青衣从长计议。”
这话滴水不漏,却和没有说一样。
“可是……”宇文老夫人虽有顾忌,却也无法就百里青衣这番话提出任何异议。
“青衣冒昧地说一句,当下首要之事是将这受伤的孩子交给我二弟医治,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议不迟。”他回首示意百里寒衣。
大家这才发现,本该丧命的躺在地上的小乞丐水有儿竟奇迹般地蠕动起来。
“有儿!”水无儿低唤一声,轻轻挣脱百里青衣的怀抱,跑了过去。有儿没有死!他没有死啊!水无儿胸中对上苍的感恩化作一股汹涌的情潮,持续敲击着他的心口。
这一瞬间,天地间的万物似乎都不再重要了,水无儿自己的生死存亡,也不再重要了。
“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青衣必会给宇文家,给秦家一个交待。”青衣公子岿然挺立。
秦栖云望望青衣公子,又复垂眸。这个人多年前救过自己的命,他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罢!罢!”他一咬牙,向堂下抱拳道:“诸位,今日来参加秦某的婚礼,秦某感激不尽。婚礼生变,秦某在此向诸位说声抱歉了。至于我与宇文家大小姐的婚事,就此作罢,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牵扯!”
场中先是一寂,而后有人高声叫好。这才是铁铮铮有骨气的男儿!
而宇文老夫人的脸上,已经是惨白无人色。
水无儿跪在地上,低首看着奄奄一息的水有儿,轻声问道:“他还有救么?”
正为水有儿诊断的百里寒衣口中答道:“依我之力,可保他性命无恙。只是……只怕他今后一生都只能在床榻上度过。”
出乎他的意料,眼前的小乞丐却露出一抹微笑:“性命无恙,便好。”
百里寒衣心中升起一丝不忍,道:“他是什么人?”
水无儿笑笑:“不是什么人。”
百里寒衣皱眉,难道这小乞丐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若不介意,就随我们同行上京城可好?你的兄弟也有个照应。”除非是他看花了眼,这孩子……没有喉结,原是个女子吧。她形容貌似委顿,细细观察,却能发现她言语中自有一番气势,沉静得可怕。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弄成这副样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啊?
水无儿看向他,也看到了他目光中的探寻之意。
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她这样想。
水无儿坚定地摇首:“你们带我兄弟去吧,我……我若想见他,自会去京城找你们。”
百里寒衣更是讶异,她就这么放心把兄弟交给陌生人看护么?
“我信得过你们。”
水无儿直接说出了他心中疑惑。
“那你呢?你要去何处?我们送你一程,可好?”青衣公子不知何时悄然立于水无儿身后。
水无儿瑟缩了一下。
“不……不必了……”她仰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我兄弟……就拜托两位了!”她神色中泛起细微的痛楚,青衣公子初时以为她是忧心水有儿的伤势,然而马上他便发现自己错了。
水无儿咳了一声,唇角竟流出一小口鲜血!她双手揪紧胸口的衣襟,如虾子般蜷缩着,轻轻颤抖。
青衣公子迅速用宽大的袍袖托起她摇摇欲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