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宇文红缨找上江湖之外的殷大小姐的麻烦,却是为何?只怕在场的无人能答。
殷大小姐顿了一顿,这才施施然道:“原来是宇文二小姐。悟箫何德何能,竟然劳烦到宇文女侠从千里之外赶来加以数落?唉,真是惭愧得很。”
宇文红缨咬了咬牙,这殷悟箫果然牙尖嘴利!
她也不废话,抖出袖中一卷纸:“殷悟箫,你自诩天下第一才女,想必有些本事。我问你,百里府青衣绝对,你也对得上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殷大小姐也着实愣了一愣。
谁人不知,百里府青衣公子作为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典范,正是江湖女子梦寐以求的白马良人。而那青衣绝对,那青衣绝对……
那青衣绝对,乃是青衣公子二十二岁上所作的一阕词。据说他曾亲口宣布,哪位女子能对得上这阕词,便是青衣公子的命定佳人。
那青衣绝对,实则是青衣公子的择妻绝对……
据说,青衣绝对就篆刻在百里府的一面照壁之上,只是有缘得见的女子少而又少。见过此对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对的上下阕,故称绝对。
而今宇文红缨竟将它抄录下来,送给殷大小姐,又是何意?
殷悟箫沉吟片刻,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衣绝对么?”
“没错!”宇文红缨眸中放出奇异的光芒,“你若有胆,便来对上一对,也好让大家看看你这第一才女是否徒有虚名!”
殷悟箫垂眸不语。江湖女子,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说到对对子,却没有几个擅长的了。她寻思,这青衣绝对也未必是多么难得一见的好句。
她接过诗卷,也不展开,慢慢抬头,打趣道:“我若是对上了,岂不令你难堪?”
宇文红缨仰高下巴,不屑一笑:“你若对得上,我宇文红缨便将青衣公子拱手相让!”
“拱手相让?”殷悟箫神色怪异地低声重复一遍。
她身后两个眉清目秀的婢女插嘴道:“拱手相让?首先得是自己的东西,才能说相让吧?”
“就是,况且她想让,我们小姐还未必肯要呢!”
“你们说什么?”宇文红缨大怒。此话一是损了自己的面子,二是损了青衣公子的面子,她哪里还按捺得住火爆脾气?正待发作,却被殷悟箫一道清音阻却。
“久儿拾儿,不要无礼。青衣公子是何等人物,岂是我们可以妄加评论的?”她向宇文红缨颔首施礼,“宇文小姐,你看这样可好,你我之间,仅止于诗文上的切磋。无论我最终能不能对出这对子,都与青衣公子无关。”
宇文红缨愣了一愣,难道殷悟箫果真狂傲到连青衣公子也不放在眼里么?
她不甘心地看她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殷悟箫抿唇,轻轻展开手中的纸张。
整个世界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这蒙着面纱的天下第一才女,目光轻轻流转,瞳中笑意却慢慢淡却了……
云阁对面,生意阑珊的小酒楼中,临窗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摇扇微笑:“你说,这天下第一才女能不能对出青衣绝对?”
另一人却蹙眉道:“我却想知道,宇文红缨为何能拿着青衣绝对,如此叫阵。”
这两人,甚至云阁之内的众人,都不曾料到,这样一场非关武林的文斗,竟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端。当晚,殷府上下包括管家、丫环、仆人和奶娘在内二十余口人,全部惨遭杀害。而殷大小姐,亦不知所踪。
殷悟箫这三个字,成为一个悲剧,一个传奇。
绝色楼中青衫客(一)
若论天下美人汇聚之处,洛阳绝色楼堪称首屈一指。这里有一掷千金的富商,也有风流不羁的侠客,这里与过去的每一个日子一样,充斥着一醉累月轻王侯的豪气和孔雀春风软玉屏的缱绻。
今日,正逢着每年一次的两大花魁切磋才艺的盛事,当家妈妈锦娘忙得是□乏术。
然而此刻,锦娘却定住了匆忙的脚步,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解之色。她的目光凝固在独坐窗边的白衣男子身上。此人嘴角多纹,一副多情公子的模样,身上衣料名贵,却形容邋遢。他拎了一壶酒,自斟自酌,自言自语,仿佛置身于尘世的一切喧嚣之外……
仿佛察觉了锦娘的注视,白衣男子眸光流转,刚好和锦娘打了一个照面。
他唇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身经百战的锦娘居然红了脸颊。
她连忙转开视线,抚摸发烫的脸颊,却正瞧见洛阳名景儿之一大户徐大德金光灿烂地迈进门来。徐大德家开着洛阳最大的当铺,喜欢将自家当铺里流当的珠宝一一挂在身上来凸显他超凡脱俗的气质。
锦娘深吸了一口气,便要迎上去招呼。
徐大德站在厅中,就像一盏巨大的花灯。这花灯徐徐地转了一圈,顿时映耀得满堂生辉。
花灯怔了一怔。
咦,这是哪里的黑泥一样的小乞丐,居然敢旁若无人地站在绝色楼中央?而且还负手在背后,脑袋歪在一边,细细打量着徐大德。
这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的恶霸么?小乞丐眨了眨眼,眸中好奇的神情十分浓烈。他伸出一只黑亮的手,轻轻扯住徐大德缀满金片的袖缘。
“大爷,我饿了。”
徐大德动作一滞,瞪着自己的袖子,再瞪回小乞丐。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再楚楚可怜地瞪回去。
两人对峙了片刻,徐大德眼中慢慢积累起一层水雾。
“你碰人家做什么?讨厌!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