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人,诸位公子,”殷大小姐朗声道,“既然当日诸位敢口出狂言,轻贱天下女子,也就莫怪今日小女子好胜之心盛,殷悟箫无他求,只是想请在座各位做个见证,也请邓大人您亲口承认一句,女子有才更胜于男儿。”
“这……”四名儒生面上同时浮现怒色,整个云阁由内而外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从古至今,只有男尊女卑,男贵女贱,这殷大小姐竟当众要求当朝状元郎承认女子胜过男儿……
小乞丐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心中只道那些儒生输不起,对他们甚是鄙视。他小小年纪,又哪知这一句话哪里是一场诗擂的输赢这么简单。
“殷悟箫,你这女人未免太过猖狂!”脆生生的娇喝突兀地划破不正常的寂静。
忽地一阵香风飘过,众人愕然间,发觉另一黄衣女子已不知何时立于当场,衣袂款款,犹带暗香。
好俊的轻功!在场有明眼人心中暗叹,早认出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武林世家宇文家二小姐,红酥手宇文红缨。
当今江湖,人才辈出,风起云涌,能够在强手如林的江湖上说得上话的,首属一府二帮三世家。一府,指的是江南百里府,二帮,指的是丐帮与乔帮,三世家,指的是,山西严家,四川章家与湖北宇文家。而这宇文家的二小姐宇文红缨,名气之盛却超过了在武林中享有世家之称的宇文家,不是因为她的花容月貌,也不是因为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红铃飘,而是因为她对百里府青衣公子的一片痴恋,毫不掩饰,举世皆知。
此时宇文红缨找上江湖之外的殷家大小姐的麻烦,却是为何?只怕在场的无人能答。
殷大小姐顿了一顿,始施施然道:“原来是宇文二小姐,悟箫不才,竟劳驾红酥手从千里之外赶来对悟箫加以数落,真是惭愧。”
“你……”宇文红缨咬牙,这殷悟箫果然牙尖嘴利。她性情爽直,便也不废话,抖出袖中一卷纸,开门见山道:“殷悟箫,你自诩天下第一才女,想必有些本事,我问你,百里府青衣绝对,你也对得上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殷大小姐也是着实愣了一愣。
谁人不知,百里府青衣公子文采风流、气度丰姿天下双绝,乃江湖上翩翩浊世佳公子之典范,更为无数江湖女子梦中良人,而那青衣绝对,那青衣绝对……
谁人不知,那青衣绝对是青衣公子二十二岁时所作的一阕词,对外言明:那位武林闺秀对得上这阕词,便是青衣公子的命定佳人。
那青衣绝对,实则是青衣公子的择妻绝对啊!
据说那青衣绝对,就篆刻在百里府的一面照壁之上,只是有缘得见的江湖女子寥寥无几,而对得上此阕词的,更是从未有过,故称绝对。
而今宇文红缨竟将它抄录下来,送给殷大小姐,又是何意?
殷悟箫沉吟片刻,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衣绝对么?”
“没错!”宇文红缨眸中放出奇异的光芒,战意十足,仿佛笃定殷悟箫对不上来一般,“你若有胆,便来对上一对,也好让大家看看你这第一才女是否徒有虚名!”
殷悟箫接过诗卷,却并不展开,眸中隐含笑意:“我若是对上了,岂不令你难堪?”
宇文红缨仰高下巴,不屑一笑:“你若对得上,我宇文红缨便将青衣公子拱手相让!”
“拱手相让……”殷悟箫低喃,又是一笑。
身后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婢却在此时插嘴:“拱手相让,也要是自己的东西才可相让吧?”
“就是,况且她想让,我们小姐还未必肯要呢!”
“你说什么?”宇文红缨性如烈火,闻得此话,一是损了自己的面子,二是损了青衣公子的面子,哪里还按捺得住火爆脾气?正待发作,却被殷悟箫一道清音阻却。
“久儿拾儿,休得无理!青衣公子何等人物,其实你等可以妄加评论的!”缓了一缓,“宇文小姐,你看这样可好,你我之比,止于诗文切磋,无论我能否对出,都与青衣公子无关。”
宇文红缨愣了一愣,难道这女子果真狂傲到连青衣公子也不放在眼里么?
她不甘心地看她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殷悟箫颔首微笑,轻轻展开手中的纸张。
全天下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这蒙着面纱的天下第一才女,目光轻轻流转,瞳中笑意却缓缓淡却,淡却……
云阁对面生意阑珊的酒楼中,临窗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摇扇微笑:“你说这天下第一才女能否对得出青衣绝对?”
另一人却剑眉微蹙,敛容道:“我却想知道,这宇文红缨为何能拿着青衣绝对如此叫阵。”
绝色
三年后。
美人葺居,沉香亭北,百花槛栏,自是天葩故里。若论天下美人汇聚之处,洛阳绝色楼堪称首屈一指,大堂中一幅裱金对联已说明绝色楼之名冠天下:
绝一代之芳
倾天下之色。
今日乃绝色楼两大花魁每年一次的切磋才艺的盛事,当家妈妈锦娘忙得是分身乏术。
绝色楼经营几十年,聪明之处在于培养花魁永远是两美并立,争奇斗艳,不仅为市井提供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更为绝色楼赚进无数雪花银。锦娘乃绝色楼上一代的两大花魁之一,虽已年过四十,依旧是风流不减当年,她深谙敛财之道,阅人之术更是无人可与媲美。
然而此刻,她却露出一丝不解之色,目光投向独坐窗边,仿佛置身于尘世喧嚣之外的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