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宇文红缨在京城百里府会激动得出手伤了殷悟箫,这是因为宇文翠玉看似不经意的挑唆和煽动。
为何翠笙寒在见到宇文翠玉抚琴时会心神大乱,因为她认出了宇文翠玉的右手指尖上有淡淡的苦练点穴功夫留下的疤痕,与当日教她以穹教点穴手法暗杀筠夫人之人一模一样,易容术遮盖了全身,却没有遮住指尖。
而百问谷中,将殷悟箫抛入容居峰与毒蝎老鬼战圈中之人,自然也是宇文翠玉。她先害了殷悟箫,再转身向百里青衣求救,企图以受伤的容氏兄妹绊住他们,却不料百里青衣敏锐察觉了不妥,及时赶到,救了殷悟箫。
一路走来,宇文翠玉有太多机会无声无息地杀死她,为何她却只有悄悄的几次暗中推波助澜?
只因她不想让人怀疑她和殷悟箫的死有任何关系。宇文翠玉这个身份,她还要用来与那个人相识,相知。
至于她为何一再地成全百里青衣和殷悟箫,那不过是因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殷悟箫与那个人缔结鸳盟。
那个人,便是乔帮帮主乔逢朗。
那日储秀山庄婚宴,宇文翠玉大约是笃定殷悟箫已不在人世,又知道乔逢朗必然会来参加婚宴,这才大胆拿出青衣绝对,惊动武林,却不料乔逢朗早在她上场前便被气走,而后来,她更是在京城亲眼见到了本该死于非命的殷悟箫。
只是殷悟箫不明白,以宇文翠玉的背景,美貌,为何会执着于应是不曾深交过的乔逢朗?
“醒了?”淡淡的女音飘来。
殷悟箫缓缓启眸。
“这里是……”她伸手摸了摸微肿的后脑,睁眼瞅着雕着红鸦的诡异天花板。这陌生的所在结构不规则,装饰简陋,光线微昏,有两面墙壁竟是天然石壁,看起来像是依着山中悬崖峭壁所建的隐秘居所。
“你这么聪明,你说?”宇文翠玉背对她坐在一丈开外的桌前,似乎抿着一口茶。
“这里是……‘无痕’?”殷悟箫眼珠一转。
“聪明。我觉得你猜得到,却还是不明白,你如何猜到的?”宇文翠玉声音中透着兴味。
“你不杀我,定是要用我来换什么东西,而如此看重我的价值的,除了‘无痕’以外还有什么人?”
“……不愧是商人本色,一猜便中。”宇文翠玉一弹指,微笑转身。“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用你来换什么东西么?”
“我想知道的东西太多,端看你是不是爽快地告诉我。”殷悟箫难得地老实回答。她早料到宇文翠玉不会由她嫁给乔逢朗,将计就计不过就是为了一次弄清楚真相,免得大费周折。
“昨日,我与天下第一才女殷大小姐一同在乔帮婚宴之前被‘无痕’所掳,而今日过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相信你殷大小姐已死在‘无痕’主人手中,而我虽身受重伤,却在你的帮助下逃出险境,将你的遗言告诉天下,并为了报恩,代替你照顾你无缘的夫婿一生一世。”
殷悟箫古怪地拧眉看她:“真拙劣的谎言。”
“可是天下人会相信。”宇文翠玉胸有成竹。
“逢朗哥哥不会那么好骗。”还有百里青衣。
“他会相信的。很快他会发现你的尸体。”宇文翠玉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所以你还是打算杀我?”殷悟箫错愕地盯住她,终于忍不住问了:“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平心而论,你是久儿的那两年,我待你如何?”
宇文翠玉睇住她:“你……待我很好。”忽地转开脸,“可是我恨你。”
殷悟箫一窒,苦笑道:“真是……令人憎恨也是没办法的事。”
似是洞悉了她心中所想,宇文翠玉微扬秀眉:“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便决定要恨你。”
轻雾笼上殷悟箫黛眉。
“我自幼经脉不齐,照中原正派武林的说法,是练不得武功的,偏生又生在武林世家,便成了宇文家的耻辱。不过十一岁上却偶然遇见个师父,乃是漠北穹教叛教教徒,治好我天生之疾,又传了一身武艺给我。”
“难怪……逢朗哥哥只查出楠姨他们是死于穹教武功之下。”殷悟箫苦笑。
宇文翠玉倏地叹了口气:“只是师父脾气古怪,那日我稍有忤意,他竟决意要置我于死地,以免泄露了他行踪。我负伤逃出,在去云山脚下,被一个人所救。”
殷悟箫倒吸一口气:“我记得的。原来你便是……那时我与逢朗哥哥搭救的黑衣女子!”
夜殊未央
那一年,殷悟箫十五岁。
那一年,她在去云山南麓的松露天池畔遇见一个宛如天人的陌生青年,自此心神恍惚,思绪袅然。
直到乔逢朗寻到她,她唇边仍挂着一丝得意而略带羞赧的笑意。
蓝衣锦袍的俊朗男子与唇红齿白的伶俐少女携手走在崎岖山道上,崖壁上瘦削的傲霜枝亦随着这一对璧人的笑语而微微摇曳。
“幸好我还没把你失踪三日的消息传回京城,否则娘和楠姨必定又要为你担心得寝食不安了。”男子剑眉疏朗,微弯的眼角透着不忍责怪的宠溺。
“逢朗哥哥料事如神,处事不惊,真有大将之风,大将之风……”殷悟箫心虚地呵呵笑。
“你这丫头滑头滑脑,又想顾左右而言他了。”乔逢朗无奈摇首,“这次我却不能让你这么轻易蒙混过去了。”
“逢朗哥哥……”心知在劫难逃,她连忙先摆出求饶的嘴脸。
乔逢朗却脸色一变,换上严肃神情:“我放你在山上独自游玩,你却离了安全范围,整整三日行踪成谜,好不容易重新出现,身上……”说到此处他面容微赧,“身上底衣零离破碎,还披着男人的外袍……”说实话,若不是他表妹脸颊红润,水眸晶亮,一脸刚刚欺负过人的促狭模样,他真会发狂地搜山直到找出那外袍的主人而后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