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如意低头看着跟前干净的水泥地，并不看他，&ldo;挺好的。&rdo;&ldo;你先生是做什么的？&rdo;谭如意抬了抬眼，&ldo;你问这个做什么？&rdo;&ldo;没……&rdo;裴宁有些局促，&ldo;就是随便问问。&rdo;一时安静下来，谭如意觉得尴尬，想到方才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张字条，暗叹了口气，&ldo;裴宁，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rdo;裴宁目光定在她身上，&ldo;其实……那天才车上遇到你，我非常高兴。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读书，听你说在崇城工作，我才决定回来。&rdo;谭如意没说话。裴宁静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自嘲，&ldo;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已经结婚了……想做些什么，发现自己已没资格去做什么。还是晚了……就晚了半年。&rdo;谭如意再迟钝也听懂了，她惊讶抬头看着裴宁。叶间漏下的光点投在他脸上，光影错落之中，他眼里的情绪也跟着看不分明。谭如意轻声问：&ldo;你……读大学的时候，你是不是……&rdo;裴宁没说话，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继而轻声笑了一下，&ldo;早该告诉你的。&rdo;&ldo;我……我没想到，从来没敢这么想过。&rdo;那时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灰色的，许多对常人而言都是正常且已泛滥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奢侈。&ldo;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干劲，为了什么事情努力的样子非常吸引人……或者说，吸引我。&rdo;似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最初的尴尬以后，只剩下迫切的倾诉的，裴宁热切地看着她，语速渐渐加快，&ldo;所以当时听到你笔记本里的内容时，我高兴得懵了头，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追出去，只看到了你扔在地上的本子。后来屡次碰到你，我想，我必须同你讲清楚，但那时候你面对我时的态度极为排斥。我不敢贸然以为你对我还抱存同样的心思……&rdo;&ldo;所以你就不说了吗？&rdo;谭如意忽开口打断他，&ldo;因为怕被拒绝，所以干脆就不说了吗？哪怕我或许会抱着这样的误会过一辈子？&rdo;裴宁愣了愣。&ldo;你说，不断向着太阳走，哪怕到了太阳底下，就没有阴影了吗？&rdo;谭如意定定地看着他，&ldo;你或许觉得我一再地拒绝你是因为我把你视作过去的阴影，但那件事对我造成的影响不过持续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想起来，会觉得遗憾，但我只是遗憾自己没能将这件事处理更好，人为地制造了这样的困境。阴影自然是无法摆脱的，但人的伟大之处，正是因为即便一辈子都要与阴影相伴而生，也是把阴影踩在脚下，而非让它束缚自己。&rdo;裴宁没说话。&ldo;我现在过得很好，好得不用把&lso;我过得很好&rso;这句话挂在嘴上。&rdo;她顿了顿，&ldo;谢谢你帮我把那个记事本送回来，它对我而言是十分珍贵的回忆。&rdo;偶尔有风吹过，摇动着头顶的树枝，发出窸窣的声响。仿佛也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她曾在教室自习时，一抬头透过窗户看见他沿着葱茏的绿荫缓步而来的身影，于是信笔写下了那句话：&ldo;我以为自己尚不能作为一棵树的形象同你站在一起……&rdo;裴宁轻咳了一声，低声开口，&ldo;我还是要为过去的事道一句歉。希望你跟你先生，今后能过得幸福。&rdo;谭如意看着他，&ldo;谢谢你。&rdo;为了寒伧岁月里的那值得偶尔回味的浅淡喜悦，无论结局如何。☆、濡沫（07）送走了裴宁，谭如意紧接着上楼去找夏岚。她正在厨房烧水，水壶里咕噜咕噜响着。谭如意问她饿不饿，她点了点头，&ldo;早饭中饭都没吃。&rdo;刚打过针，吃别的恐怕刺激肠胃，谭如意便帮她熬了一锅粥，丢了点切碎的鸡丝进去。等粥熟的时候，夏岚向她问起裴宁的事，&ldo;我当时看裴宁的简历，是觉得他毕业的学校有点眼熟，但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rdo;又想起来上回谭如意给她送饭的事，&ldo;这么大一桩新闻，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然丝毫没注意到。&rdo;谭如意有些无奈，&ldo;你别取笑我了。&rdo;同她讲了字条的事，&ldo;我现在担心沈先生会多想……&rdo;&ldo;还叫沈先生啊？今后孩子生下来了你也这么叫？&rdo;夏岚想起方才她哆哆嗦嗦喊的那句&ldo;老公&rdo;，忍俊不禁，&ldo;既然怕他多想，你就该主动讲清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