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问,李承望是满心敬佩,他一脸憧憬道:“陛下真是胸有乾坤,对前朝了如指掌。”
大楚幅员辽阔,有十八省一都,各省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加起来将近四十人,每隔三年还要调动一次,他竟一下就能记起来,实在令人佩服。
萧铭修却完全没有在意他这个马屁,反而皱起眉头来:“梅氏出了事?”
李承望颔道:“回禀陛下,正是。十日前,这位小梅爷酒后闹事,不小心打死了一个夜晚归家的短工,即日便被收监。”
这一串话说完,李承望就不再开口多言,只看萧铭修端坐在龙椅上,右手轻轻点着扶手,咚咚咚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听得李承望心里也跟着噗通乱跳。
平乐侯就是德妃娘娘的父亲,也是太后大妹的丈夫。梅氏子这个时候出事,时机卡得刚刚好。十天时间,也足够消息从苏沪传到冀州,传到顺嫔的耳中。
梅氏子看起来跟顺嫔关联不大,可这里面却仿佛有千百双手,每一双手里都牵着丝线,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但事关太后,萧铭修却不会轻易下定论。
到了天佑三年,太后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转变。她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把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再度掀翻,闹得整个盛京鸡犬不宁,也把王家往深渊里拉。
萧铭修一时间陷入沉思,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甚至这都有可能是特地显露出来给他瞧的。沈氏到底是亲自动的手,还是被躲在暗处的人栽赃陷害,目前还不得而知。
可结局却已经注定了,顺嫔这个孩子留不住,他如今依旧没有皇嗣。
有那么一瞬,李承望只觉得大殿里一阵冷风拂过,他手脚冰凉,却不敢端起热茶抿一口。
好半天,萧铭修才道:“你做得很好,朕知道了。云州干旱后续你还要仔细盯着,让百姓先把这个年过去才是。且告诉韶星渊把封北草场的章程尽早做出,务必要在年前落成。”
李承望这才觉得身上血液重流淌起来,他起身行了大礼,便安静退了出去。
就在他走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另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年轻武将出现在畅春芳景,他仿佛一缕轻言,悄无声息便进了大殿。
萧铭修自李承望走后,把他刚才做了批的折子全部批完,这才起身走到茶室,背着手站在窗边肃立。
武将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静穆而立。
萧铭修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花海,动了动僵硬的肩膀,然后才在茶桌前坐定。宁多福这会儿正好煮好茶,待沁人心脾的碧螺春芳香充盈茶室,便又安静退了下去。
萧铭修自己倒了一碗茶,轻轻抿了一口:“说说看。”
武将冲他利落行礼,起身便道:“回禀陛下,经苏沪仪鸾卫同知回报,十日前梅氏子确实酒后伤人,被伤百姓身家清白,当场丧命。因当时人证众多,梅氏无法把人保下,便寻骆家出谋划策。”
仪鸾卫是先帝在时设御前卫,专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先帝殡天后仪鸾卫转入萧铭修手中,奈何上任仪鸾卫指挥使桀骜不驯,直至今年年初才由太后下令夺职,更换成萧铭修一手提拔上来的姜兴泽。
这是太后对他放权的信号,也是萧铭修对太后越来越放心的根源。
只要仪鸾卫握在手中,那在前朝就多了一双眼睛,可以让他轻松不少,也越得心应手。
萧铭修把茶杯放下,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便听姜兴泽继续道:“陛下,这里面的情况比表面上显露出来的更为复杂,一开始臣也只盯着苏沪都指挥使看,可后来现,一力捉拿梅氏子的却是苏沪布政使。”
苏沪布政使萧铭修自然记得,他是泰安十七年二甲进士,跟琅琊府的周明山是同科,同时,也是6辅的得意门生。
萧铭修心里有数,倒也没显露出半分惊讶来,只继续喝茶。
刚才忙了一个多时辰,他确实有些疲倦,这会儿虽然说得也是政事,却比之刚才要放松不少。
可姜兴泽要说的话却显然没有说完,只听他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后来臣又暗地里查访,才现苏沪按察使是青山书院齐院长的外门学生,他未曾上过青山书院,只跟随齐院长在家中读书,外人俱不知情。”
这一次,萧铭修的眼神才彻底变了。
他的后宫,一个嫔妃怀了孕,却牵扯到了三个家族。德妃、宜妃和贤妃全部纠缠其中,因为太乱,叫人一下子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究竟是一家所为,还是三家都出了手,谁都说不准。
只是……最后的结局却殊途同归,无论是他们谁动了心,也无论是谁出的手,最后三家都得偿所愿,最大的输家却是萧铭修自己。
萧铭修脸色未变,眼神却渐渐转冷,他盯着寂静无波的茶汤看了一会儿,才下旨:“继续盯着,朕要知道这里面究竟有谁动了手。”
姜兴泽微微一愣,却很快回过神来,他郑重冲萧铭修行礼,然后便安静退了下去。
茶室里便只剩萧铭修一个人。
可他却并不显得十分颓丧,也没有特别气馁,他只是盯着茶汤出神,好半天才轻声呢喃:“还好有你在。”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娘娘:这一章本宫居然没有姓名!
这章错了,哭瞎了!!就当晚上六点的提前更了吧~今天算是三更了,求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