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素道:“你是在查西宁侯千金失踪的案子吗?”
云祯脸色不变,只冷冷看着姬怀素,姬怀素苦笑了声:“你确定要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说话吗?或许我能给你些有用的线索呢?”
云祯沉着脸掀起帘子走进了包间,姬怀素往里跟进去,却伸手拦住了白玉麒,白玉麒站在门口,云祯转头看到,示意道:“你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进来。”
白玉麒眼里充满敌意看了眼姬怀素,但还是站在门口关上了门。
云祯走到内间,看了眼里头的陈设,姬怀素道:“西宁侯千金失踪这事,虽然不声张,但西宁侯日日追索大理寺,又派了家丁到处查,甚至进宫去求了皇上,到底行事不秘密,消息灵通的人家还是知道了,只是维护西宁侯面子,没往外说罢了。”
云祯道:“前世并没恩科,也没有西宁侯千金失踪这事。”
姬怀素道:“不错,我们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太多事——尤其是你,我听说朱绛那家伙已是三镇提督,丁岱也将在万寿节后府九边总督府任镇守内官,你在其中做了很多事吧?想不到这一世,你能影响皇上至此。”
云祯道:“如果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废话的话可以滚了,我还要查案。”
姬怀素道:“云祯,朱绛不过是个纨绔公子,你从前……也心性单纯,心不在朝政上。许多政事,许多关碍之处,我比你知道得更多,你有什么疑问,不妨问问我,我兴许能给你提供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是北楔的战事,我事后也反复复盘……还有,你不在了以后,我还执政三年,对那过去的战事,我比你知道得更多,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云祯微微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回来了,你居然没有被废?”
姬怀素心里一喜:“朱绛没和你说吗?他当时……出家了……大概不问世事吧……”
云祯看了他一眼,神情漠然:“出家?”第二世,他对朱绛的记忆还存在于最后一次他来探监,眼睛红肿,和他说在打通关系解救他。
姬怀素道:“皇上回来后……”他含糊道:“只做了太上皇,仍然让我做着皇帝,处理政事,只是每夜都需在你灵前跪诵往生经……朱绛当时执意出家,朱国公伤心生了病,这事我依稀有些印象。”
云祯却疑窦丛生:“皇上既然平安回来,为何不废你?”
姬怀素目光闪躲,脸色有些难堪:“他说我为了皇位放弃了你,那就让我永远做这皇位的囚徒,手足上了重镣,白日处置政事,夜晚为你跪诵往生经……后来……后来我双腿跪坏了,他也没让人治,后来病重不治……”
云祯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你觉得这苦肉计还能打动我吗?这不是你该的吗?”
姬怀素苦笑了声:“我只是想说,前世是我对不住你,但后来我也已诚心悔过了,你为何不能信我一次呢?”
云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打量他的神情。
姬怀素站在阴影中,神情哀恸,漆黑眼睛凝视着他,仿佛真的伤心至极。
云祯忽然笑了声问他:“行,我问问你,你知道罗松鹤吗?”
姬怀素一怔:“侯府千金失踪此案与罗松鹤有牵连?”
云祯冷道:“我只问你话,别的不关你事。”
姬怀素道:“罗松鹤……上一世,他因为牵连进了反诗逆案,被诛。”
云祯赫然抬头:“反诗逆案?”
姬怀素看他认真看过来,连忙带了些讨好道:“你应该也有印象的,当时姬怀清想将此事栽在我头上,我却使了法子让皇上相信那是姬怀清主使的。”
“经过那次事以后,姬怀清元气大伤,皇上废了他的郡王,将他遣回封地,那桩案子牵连进去的举子极多,据说是一本诗刊,里头不仅没有避讳皇上的名讳,还收录了一些反诗,当时那本诗刊里头录了诗集的举子,京里的文人,几乎全数被牵连,做序的,刊印的,刻版的书社也全数被牵连入狱,以‘大逆罪’全数问罪。”
“这桩反书逆案你应该也记得,当时血流成河,京城好些日子无人再敢出诗集文集,文会也许久无人敢开。那本书里头最前面收的诗,就录有我的诗……我当时也上了折子自辩,姬怀清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当时弹劾我的折子数不胜数,你后来亲自进了宫去和皇上替我求情,我确实不知此事,后来皇上恕了我,大理寺没有问我的罪。”
姬怀素看向他,眼睛里带了一点泪意。
云祯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起来了,当时姬冰原看他跪求,还扶了他起来,好言宽慰,赏了他些东西,让他宽心回去了——正因为当时姬冰原的态度如此轻描淡写,之后姬怀素也一点罪名没沾上,他也忘了这事。
反诗逆案,姬冰原虽然少年领兵,杀伐决断,却并不是个好杀的性子,相反,他很克制,对百姓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仁君。
“大逆”的罪名,是族诛的罪名,会为了一本反诗集杀了这样多人,那绝对不是一本普通的反诗,至少绝对不仅仅只是没有避讳。
他问姬怀素:“你看过那本反诗吗?”
姬怀素摇了摇头:“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全部被当场销毁了,即使是我后来登基后……因为好奇调了当时的卷宗来看,里头也只写了未避皇上名讳,诗意悖逆,大逆不道,别的什么都没有留下。罗松鹤,我记得他有诗收录,他似是受人之托,替人抄版校对。”
姬怀素看了眼云祯道:“这一世,我重生后,再没有作任何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