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岚凝神静听了一会,赞道:“好曲!”手指微动,珠玉之声淌出,奏的正是她方才所弹的《高山》部分,这部分讲究气势开阔,巍峨若高山,因而节奏舒缓,自然容易被追上,苏卿晨面不改色,一个滑指提前结束了高山之章直接过渡到了潺潺流水,一时间琴音如织连绵不绝,每一小节都像是崭新的开始,让人捉摸不透。
秋岚临危不乱,一边修整节奏一边琢磨苏卿晨的曲调,待她刚理出头绪,苏卿晨的琴风又是一变,从绵绵流水变成一曲慷锵有力的激荡之乐,清澈见底的小溪瞬间化为惊涛拍岸,急促的节奏和变奏的曲调彰显出紧张、激烈的气氛,秋岚露出惊讶的神色,对于这激荡的曲调
感到颇为新奇,她静听之后,手中拨弦也是快了几个频调,暗中将内力注入琵琶声中。
苏卿晨正专注地弹奏,突然感到一阵压抑,一直追赶她的琵琶声声似乎化守为攻,带着千钧的力量将她团团围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为何,她丹田中的内息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头也变得疼痛不已,浑身微颤,双眼模糊到几乎快要看不清那琴弦。
“你……”苏卿晨终于明白秋岚为何提出要与自己比试琴艺,她是要借琵琶声中传来的魔音毁了自己。
秋岚见她脸上血气翻涌,知道自己的招式已经起了作用,心下甚是得意,“苏姑娘是感觉吃力了吗,精彩的还在后面!”
她轻笑一声,手中琵琶奏的愈发紧凑有力,铮铮之声如同道道催命符直冲苏卿晨而来。
苏卿晨勉强稳住发抖的双手,暗自咬了咬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运起内力,希望能与秋岚的音攻抗衡,但她习武时日尚浅,并不懂得如何将内力融入器乐之中,以乐为兵,只能凭借技法上的高人一等,和对曲谱的掌握,不停地变化音调,努力干扰试图摆脱秋岚的控制。
转眼间,她已然变换了七八个音调,嘴角流出一屡鲜血,脸上全无一丝血色,额上冷汗涔涔显是已经快到极限,秋岚则是一副游刃有余志在必得的表情,她便是算准了一切,这个女人不是擅长琴艺吗,那么她就是
要在琴艺上羞辱她一番,借着音攻之力废去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内力,彻底摧毁她的奇经八脉,让她尝尝在琴声之下经脉尽断痛苦而死的滋味!
现在的局面确实让秋岚尝到了报复的快感,眼看着苏卿晨嘴角流淌出的鲜血,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一时间她们二人之间的仇怨,便似都有了交代,让秋岚打心眼里感到满意和舒畅。
“苏卿晨,不要枉自挣扎了,受死吧!”秋岚将十成的内力浸入琵琶声中,脸上闪过狰狞的笑容。对于遭受音攻之人,越是沉浸其中,受到的损害只会越大,苏卿晨试图以乐制乐,拼命以内力抵抗,□□西支,反而着了她的道,只需再过一时半刻,便可大功告成!到那时候,就算是再有十颗蘋苓果也救不了苏卿晨的命。
然而秋岚没想到的是,裴远昕和宇文泽却赶来了。
裴远昕一见亭中情状,瞬间明白了秋岚的打算,他掏出长箫置于唇边,缥缈的箫声如同天籁之音,由远及近地横在了琴声和琵琶声中,如同支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试图将追逐的二人分开。
苏卿晨顿觉轻松不少,被琵琶声压迫的神思也渐感清明,感激地看了一眼裴远昕,她重整旗鼓,左手揉弦,右手摇指,想要重拾河山,然而琵琶声似乎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铺天盖地而来,箫声袅袅,与之纠缠,似在劝诫,似在倾诉。苏卿晨趁着二人缠斗
之机,异军突起,琴声越拔越高,眼看就要到突围之际,一道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让原本渐已清晰的战局陷入更加的混乱之中。
原来,秋岚不愿苏卿晨就此逃脱,拼尽全力想要阻拦,琵琶声中已带了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之意,宇文泽到底顾及了同门情谊,不愿见秋岚为此身受重伤,这才加入了战局。他本意也和裴远昕一样,试图在保全二人的情况下将她们的争斗分开,但他这一加入,却事与愿违。
秋岚心想,“师兄心里到底是向着我的。”她望着不远处吹笛的宇文泽,心里对苏卿晨的恨意更甚,若不是这个妖女迷惑了师兄,这些天他又怎会置自己于不顾,当下更是卖力地想要取了苏卿晨的性命,一时间,一笛一箫,一筝一琵琶,各家争鸣,丝竹管弦,你争我夺,不可开交。
裴远昕和宇文泽一见这情状,心下皆是一紧,都不自觉地加强了几分功力,气流激荡,就像三团无形的气压一般,将苏卿晨困于其中,让她感觉浑身都快要被压扁撕裂了一般难受。恍然间,她求生的意识被激发出来,灵台突然变得清明,生命垂危之时抚琴的造诣又得以突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节奏在这三座气压的争夺之下,拼命奔逃起来。
刹那间或追杀、或逃命、或劝解的四人便像是上了圆形转盘,不管一开始是不是自愿,上去之后都渐渐地身不由己
,只能眼看着转盘愈来愈快,到了谁也收拾不了的地步。四人皆是用了内力,强大的气流将这混战之音扩散到方圆数里。
尹君浩与任云瑶、牧千凡三人赶到时,苏卿晨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胸中翻涌喷薄的血腥之意,嘴角原本的血流变得更加显眼,她双手已然震的快要碎裂,蕉夜琴弦铮铮作响,顷刻间便断了三根……
“卿晨!”任云瑶急着便要冲过去,尹君浩连忙拦住了她,“你若过去,不但救不了卿晨,自己也会身受重伤。”
“尹大哥,怎么会这样?”牧千凡急道。
尹君浩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四人,“音攻之术的可怕便在于它无孔不入,能控制人的心神,除非是内力强劲到能凌驾于它之上,否则万万不可靠近。此时他们四人皆是倾注了内力,周围的气劲太过强大,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步,皆是如坠深渊,轻则受伤重则身亡。”
“啊?那卿晨怎么办?”任云瑶花容失色道。
尹君浩担忧地望着凉亭,他心中再明白不过苏卿晨的处境,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弱小的兔子,努力迈开四肢奔跑,却也逃不过追赶的老虎,虽然这老虎身后还有狮子和豹子与之纠缠,各自都讨不了好处,但这兔子在三大巨头中要求得一线生机,却是愈发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