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晨踏出房门后,转眼又过了两日。
这天下午,宇文泽按例过来问诊,却发现苏卿晨不在房内,问了任云瑶才知道,她独自到园子外那片树林里散心去了。
当初苏卿晨提出要搬过来时,说到这园子周围景色宜人,确实是没打诳语。自小园往东行数十步,便是一片青翠的树林,树林里流淌着清澈的小溪,很适合纳凉散步。
宇文泽穿过树林,走到那清可见底的小溪旁,便见到了正在制作柳笛的苏卿晨。她显然已经来了一段时间,手中的柳笛已基本成形,她时不时地放到唇边,试一试笛音。
宇文泽立在她身旁,就这么看着她,也不插话。
苏卿晨见他不语,便低着头自顾忙自己的,片刻后,她终于做好,拿起柳笛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笛声清脆响亮,甚是特别。
宇文泽待她吹完,上前从她手中拿过柳笛,一边把玩一边道:“如此蕙质兰心,喜欢的却也是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好,叫你们一个两个都倾心于他?”
苏卿晨没料到他竟然问起这个,微蹙了眉,“宇文大哥,我现在不想提他。”
“好,那我们就说点你愿意提的。”他将柳笛还给了苏卿晨,“难得你今日有心情出来散步,看这里景色如此优美,不如就再吹奏一曲,也算不负这大好时光。”
苏卿晨看了看他,只见他的脸上既没
有嘲讽,也没有怜悯,倒像是一心一意期待她的演奏,于是她执笛放于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曲声纯净悠扬,舒缓的节奏让人很是惬意。
宇文泽静静地听着,看见微风轻拂起她的发丝,临风飞舞的衣裙,还有她唇边那一抹恬淡,就像一朵迎风独立的小花,在雨雪中倔强而灿烂地开放。
曲毕,苏卿晨望着那流动的溪水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在这山水之间,确实觉得人生的那些坎坷曲折,也不过尔尔,能有幸感受江上之清风,赏山间之明月,又有何放不下的呢。”
“你能这样想,作为大夫,我自然欣慰。”宇文泽顿了顿道:“想来也是,如果苏姑娘没有这般豁达开朗的胸怀,又怎能弹奏出那等意境高远的曲调呢!”
苏卿晨听他夸奖自己,脸上流露出害羞的神色,“宇文大哥过奖了,我的琴技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罢了。”
宇文泽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苏姑娘自红尘别院中技惊四座,已然名动京城。稀松平常这四个字,实在太过谦了。”
苏卿晨几时见过宇文泽这样夸赞自己,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羞赧,正在想如何回应,宇文泽又道:“只是可惜这样的琴艺和曲调,不知我何时能有幸再见呢?”
苏卿晨道:“宇文大哥,你若是想听我弹琴,我随时都可以弹给你听。”
她心想宇文泽这段时日给她看病,可谓劳心劳力
,如今人家不过是想听她弹琴,那她自然应该尽力满足他的愿望。但她随即又想到,“不过……”
宇文泽见她先是满口答应,接着又露出迟疑的神色,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要先有一把筝才行。”苏卿晨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宇文泽不禁失笑,他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别的顾虑呢,“这个简单,我们现在就去辰安最大的琴行买一把筝。”
两人回去与任云瑶打了招呼,任云瑶得知苏卿晨想去买琴,心想这段时日她不能练武,能弹弹琴解解闷也好,便欣然表示了支持。
宇文泽带着苏卿晨同乘一骑,驱马到了辰安最大的琴行。
两人走进琴行内,数十架筝整齐地排开,空气中隐约能闻到松香和桐木的味道。苏卿晨深吸了几口,心情顿感舒畅,丢下宇文泽便开心地选起来,但试了几架筝都不甚满意。
宇文泽见她皱眉,问道:“苏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苏卿晨道:“宇文大哥,刚才试过的这些筝都不够好。”
宇文泽想了想,向那一旁驻足的筝娘道:“这位姑娘,麻烦把坊中最好的筝拿出来吧。”
那筝娘长得很是水灵,一双秀目望着宇文泽,心道这么高贵俊雅的公子身份定是不凡,当下便答应着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和另一个姑娘一起抱着一个褚红色的长木盒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将其中的筝取了出来。
“公子
,此筝名为蕉夜,乃是辰安最好的筑琴师,挑选上好的紫檀木制成,音色极佳,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宇文泽道:“苏姑娘,试试这把吧。”
苏卿晨走到那紫红色的筝前,轻轻拨了下弦,一触之下,便觉琴声空灵音质上佳,果然是把难得的好筝。
“蕉夜,蕉窗夜雨,这筝不错!”苏卿晨抬起头来笑道。
那筝娘笑着道:“这把筝就是放眼整座辰安城,也是排的上号的,自然是非常不错。”
苏卿晨点点头,在那筝前坐下,双手放于琴上,起手便是一阵揉弦,清脆的古筝声传来,竟不似这人间之曲。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层层叠叠的弄弦之声牵动着,恍惚中似如穿越了千年时光,进入一个梦幻旖旎的世界,宫墙之中,仿若还能见到那个惊鸿照影般的女子,于千回百转间坚持追寻着属于自己的爱恋。
宇文泽心念一动,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笛,随着那曲调徐徐相和,琴笛和鸣间乐声婉转,如泣如诉,琴行众人痴醉地望着这弹琴吹笛之人,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那乐声飘散出去,就连周围街道上的人群也纷纷聚集过来,驻足观看。
轻蹙峨眉,收了最后一个音,苏卿晨怔了一会,突然想到这么好的筝,只怕价格也是不匪,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她犹豫间正想再选一把,宇文泽已然慷慨解囊,替她买下了这筝。
苏卿晨连忙道:“宇文大哥
,这段时日你替我治病,费了不少心神,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让你再破费呢?”
宇文泽却是不以为然道:“你答应弹琴给我听,我买琴送给你,这不是礼尚往来,再正常不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