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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看不下去的邻居出来拦住了嘶吼的女人,半推半扶地把母子俩推进屋里。
大门一关,女人终于受不了地抱住孩子崩溃大哭。
“对不起唐唐,对不起唐唐……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撒谎骗人,妈妈只有你了……妈妈爱你啊……”
“妈妈爱你啊!!”
至始至终,唐修齐那双被过长刘海挡住的黑眸,都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任由女人抱着自己哭泣,任由脸上痛到麻木,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也是从那天起,筒子楼再也没有小孩敢故意欺负唐修齐,因为他们的家长都说,那个独身带着孩子的女人,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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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辈子过去,曾经肿了大半个月的脸早就好了,说“还隐隐作痛”,对一个活了好几百岁的“老人家”来讲也太矫情。
但唐修齐确实还记得那天女人哭得极其崩溃,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呼吸过喘不过气,他漠然的、像死去一样的瞳孔终于动了动,慢慢抬手,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背。
唐修齐说:“我倒是真的希望她幸福。”
因为我时常会想,她如果足够幸福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来折磨我了。
第o59章何以为错
这份“折磨”在唐修齐十六岁那年升入高中后稍微得到了消减,因为他中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枫城高中挖角过去以一笔不菲的奖金和成绩稳定就能减免学费的优惠。
一有空,他也会去干些家教的活,“全市第一”的名头很好用,从这年起他不仅可以承担自己的生活费,偶尔还能补贴家用,唐焰的工作也逐渐稳定,于是精打细算下,他们年底就从筒子楼里搬了出去。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搬走那天,唐修齐细细摸过门框上的刻痕,一共七道痕迹,代表着他从十岁到十六岁整整七年的阴暗生活。
他在这里从孩童成为少年,身量拔高,轮廓渐朗,一些从小在他耳边讲闲话的邻居也渐渐收敛,至少再也不敢明着朝比他们还高出一个头的黑少年恶意笑,问“小孩,你爸爸呢?是不是你妈妈在外面偷人了他才不要你们的啊”,只能暗地里嘴碎,说,唐焰那女人家的唐修齐真是和他那个妈长得一模一样,一股子妖孽狐媚子的味道,还总是阴着脸,怪吓人的。
唐修齐早就不理会了。
或者说,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什么能挑起他的兴趣,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事上,很无聊,很浪费时间。
而“有关紧要”的,也似乎没剩多少了。
……
搬家公司的车来了,身量高挑修长的黑少年接过女人手里的行李箱,示意她先去车里休息,自己则和搬家公司的员工一趟又一趟搬着东西。
唐修齐没让女人动手,这些年唐焰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总是咳嗽头疼,偶尔唐修齐还撞见过她在咯血沉重生活已经磨掉了这位曾经的顶级舞者眼里所有的光芒,尤其是在筒子楼这种死气麻木的地方,人会逐渐习惯绝望。
当黑少年搬完最后一箱重物,却现女人并没有上车,只默默站在角落,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地看着他,那时唐修齐以为她是因为即将要踏入新生活而有些不适应,后来才明白,女人眼底翻涌的情绪叫“恐慌”。
恐慌于,当那个我为之付出一切努力、承载所有希望的小小孩童渐渐长大,长大到再也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车辆开走,掀起一阵飓风,眼前陈旧的筒子楼小屋也变幻成了两室一厅的小区房子。
此时此刻才看着有些接近幻境里唐修齐住的那个“家”,却远不及它的温馨,空气里都浮动着一股无光的冰冷。
新变幻出的场景里,玄关处有只书包,唐修齐心念一动,那只书包便自动拉开,从里面飞出的课本一字排开翻页,有几本上赫然被人用红墨水写着两个大字
野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