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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应昭在原地僵滞了半晌,脑子里震得来回作响,脸上的表情更是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出来的崩裂。

他本以为,前几日谢卿琬提出让他来当孩子的爹,就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范围极限了,却未想到,在东宫当太医,本就要面对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

等等,殿下方才说了什么,他硬是脑子里卡壳了好一会儿,才在脑中慢悠悠地转出谢玦方才的话语——吻了……谢卿琬?

难道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发展到了这步吗,顾应昭的脸上露出了震撼混合着惊恐的神情,面皮都开始发抖,结结巴巴挤出两个字:“殿下……您是说……是说……”

他本来决定先试探性地问问谢玦,他俩如今到底发展到了何程度,莫非已经突破了原来的界限,对一些情愫彼此心知肚明了?

但想了想,顾应昭还是决定不要如此鲁莽行事,毕竟远远看去,谢玦的表情凝重,隐隐夹杂着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于是顾应昭采取最稳妥的方法,上前为谢玦诊脉,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然后恭敬地请殿下伸出手,所幸谢玦虽然神思冷凝,但并没有拒绝他,配合地伸出了手。

顾应昭的手指灵活地搭在了谢玦的手腕之上,很快,脸色就精彩起来。

他这几日看殿下外表如常,便没有专门诊脉,如今一查,才发觉谢玦已是一座即将决堤的水坝,有千尺之水于高塘积压,努力构筑的堤坝,已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以一溃千里,奔腾而下,将原本安宁的平原田地尽数冲垮。

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岌岌可危下维持的最后平衡。

可是……这怎么会?

顾应昭清楚地记得,前日谢卿琬不是才解过毒么,虽说没有以往的方式好用,但也聊胜于无,若不是这般,头一次谢玦也没那般容易被安抚下去了。

怀着这种疑虑,顾应昭继续细细探脉,结果越探越心惊,在谢玦的经脉末端,有不少淤堵之处,而且,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倒推时间回去,恰好就是他和谢卿琬商议启用改良之方的日子,如今看来,却是治标不治本,看来热毒的确如古书上所说,只有纯阴之体才能治疗,旁的方式最多只能缓解罢了,或许还会像如今这般留下堆积的病根。

先前是他太过自信了,以为加上自己调配的药水,就可以起到类似双修之用。

顾应昭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如今看来,补救倒也可以,只是,或许又需要谢卿琬来出力了。

先前他还信誓旦旦对她保证,说他的法子肯定有用,如今又要劳动人家帮自己收拾烂摊子,可真是羞愧。

转念之间,思绪万千,谢玦的声音忽然飘来:“顾太医,你走神了。”

顾应昭额上滴下两滴冷汗,赶紧道:“臣正在替殿下想法子呢,臣很快就可以思考出对策了,或许是之前的治疗方子该重新改进了,用久了,总是会有耐药性。”

谢玦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冷不丁

地又来一句:“所以(),顾太医√(),你对于我方才所说的有什么看法?这……应该不再是你说的正常范畴吧?”

他神色平静,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以一种闲道家常的口气问出来。

顾应昭却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怠慢。

他甚至被害妄想症颇丰地怀疑殿下是在试探他,因此越发不敢乱说,谨言慎行:“殿下说笑了,本来治疗热毒就是行险费时之事,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再多的异样都不是不可能,只要疗效能保证,您自然药到病除,日后再也不必受此烦忧。”

顾应昭说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他是如此含糊地说着,也不敢具体去提及谢玦所说的那件事,他真的不想知道太多。

谢玦也笑了,是一种很温和的笑,但在他原本冷清的脸上突然出现,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甚至令顾应昭感觉到了毛骨悚然之感。

“顾太医说的好。”他的嗓音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慢慢地从空中飘落,落在敏感的皮肤上,留下几分酥痒,几分颤栗,轻缓而又有一种隐形的力量。

顾应昭知道自己这是应付过去了,连忙松一口气,只是气才松到一半,谢玦的声音再度幽幽传来:“那热毒治好后,我的身上还会出现那些幻觉么?”

顾应昭精神一振,抬头望去,诚恳地回答:“不会了……”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看见殿下无意识收缩的眉宇,立马改了口:“这个,呃,也说不定……”

诡异般的,他总觉得殿下似乎并不希望这所谓的幻觉消失似的,甚至更大胆些,他甚至觉得殿下隐隐希望维持着如今的境况。

这是为什么呢?世人都望自己能药到病除,但殿下,却……在此事上呈现的态度越来越古怪了。

他这般背着良心,凭着直觉说话,说完后,便去偷偷觑谢玦的神情,在发现他的眉心下意识地舒展开来以后,心中的猜测越发明晰。

“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谢玦垂下眉眼,清淡道。

顾应昭最后看了谢玦一眼,见他再次低头捏着手中的染血帕子,表忠心般地说了一句:“殿下放心,臣这就去连夜研制应对之法,还请殿下再坚持一会儿。”

谢玦唇瓣微动,头都未抬:“无妨,你去吧。”

在顾应昭离开很久,连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也彻底消散殆尽之后,谢玦才终于重新抬起头。

他看向前方的虚空,带着染着鲜红血迹的手帕,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重要吗?可以为之和不可以为之,在很多时候,似乎只是一线之差。

方才他问顾应昭何为正常范畴的时候,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无论顾应昭回答是与不是,已不再能动摇他的心念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对自己的可怕心思有了充分认知,唯一所顾忌的,无非是吓着了他胆小的琬琬而已。

想到这里,心头似乎又无端涌起一股烦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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