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造反,那就想过要面对朝廷的围剿,但是,不是面对这样的精兵。尤其,这位小元帅到了之后,很快封面了四境,消息无法畅通,大家都成了无头苍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初次接到完颜康要亲往巡视探望的消息,耶律留哥甚至想过,不如趁此机会将他行刺,趁机反了去。带来消息的耶律阿旺用一句话劝住了他:元帅欲抗旨。
能不死人是最好的,走到这个地步,耶律留哥却不肯将一切希望全押在一个年轻的小王爷身上。他背负的是十数万部族的性命,因为一个看起来像好人的小王爷就停手么?
是耶律阿旺苦苦相劝,又举出许多例子来,终于让耶律留哥决定暂且观望。耶律阿旺说得很在理:“大哥既然还不曾反,又怕的什么呢?何况元帅一向体恤下属,我等在他帐下,皆是一视同仁。十万大军,你随意找一个人来问,都是这般。再说,他手握天下精兵,我看也不比蒙古人差,跟随这样的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元帅近,蒙古远,你有事,元帅近在咫尺,蒙古人现在可无暇他顾呢。”
最后隐隐有那么一点威胁的意思了,耶律留哥妥协并不是被吓住了,而是觉得这话倒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这便有了第一次见面。初次见面,不过寒暄客套,耶律留哥一面诉苦表忠心,一面担心被完颜康的亲卫拿下——他自己的儿子、亲卫们也是虎视眈眈,只要完颜康这里有什么不良企图,便要立时翻脸。
正是第一次会面,完颜康听完耶律留哥的哭诉,只说了两个字:“放心。”会晤的时间并不长,奉上的新茶完颜康不曾沾唇,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看耶律留哥,又看看留下的地面,倏地就从上座移到了门口,身形快得只留一道轻烟似的影子,仿佛鬼神一般。
待他扳鞍上马,耶律留哥府内打扫的仆役才惊呼一声——完颜康足下青砖已碎成末。
现在,他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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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出门相迎,这一次耶律留哥便少了许多寒暄,直请完颜康到正堂上座。待完颜康坐下,他才发现撒哈林似乎有些不寻常,出言询问耶律阿旺。整件事情,耶律阿旺穿针引线,功劳不小,此时笑着解释,这是元帅的师祖。耶律留哥不敢怠慢,请撒哈林也坐下。
撒哈林点点头,缓缓将正堂扫了一眼——一个仆役也无,看门的都是耶律留哥的长子和次子。便对完颜康道:“你们有事要说呢。”
完颜康亦点头,笑问耶律留哥:“千户?”
耶律留哥低声问道:“元帅前几日下令,不许盐、铁、茶与蒙古?”
完颜康问道:“怎么?不好?”
耶律留哥叹道:“掐着人家脖子了,蒙古人的锅破了,都难找到匠人去补。不过,元帅,恕某直言,上京路不予,还有大金国,还有西夏,还有宋国,这……”
完颜康道:“西夏不会,宋国与蒙古不接壤,大金国么……呵呵,我倒要看谁敢!”
耶律留哥这几日也没闲着,做了许多功课,道:“元帅对上京路百姓很好,可是,下一位也会这样吗?”
耶律阿旺挺直了身板,铠甲一阵乱响,心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儿你应该私下问我呀!魏三儿可跟我讲过宋国太祖黄袍加身的事情!
眼睛都紧张地盯着完颜康,等他回答。完颜康灿然一笑,反问道:“汴京让你搬家的命令,你收到了吗?”
耶律留哥大惊:“下官并不知晓此事,要下官搬到哪里去?与留守做邻居吗?”
完颜康托起茶盏缓啜了一口:“有我在,你就永远收不到。”
耶律留哥本就准备摊牌,此时顾不得礼貌,追问道:“永远是多远?”
完颜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看你想多远了,你想多远,便是多远。”
“盐、铁、茶,上京路也缺。”耶律留哥抛去了一却浮夸的演技,并不回避完颜康的目光。
完颜康斩钉截铁地道:“我说有,就有。”东北重工业基地会没有煤铁吗?!它要是没有,我高考地理就算白背了!就算短时间不能形成规模生产,会缺一点,上京路的府库、勇义军现在的装备也能支持一段时间了。造起反来,先逮着要紧的地方占。大城的府库,总是会有的。中都的府库总是会有的。
上京路还真有盐场,辽国时期就很有名了的。现在到了自己手里,就算用配给制,也要让百姓不至于缺盐。顶多就是不赚这个暴利罢了。
上京路并不像蒙古那么需要茶。
“您离开陕西,与西夏的约定还能做数吗?”
完颜康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对撒哈林道:“哎呀,要是西夏翻脸,我把师父他们留在那里,可真是不好办了呢。”撒哈林没好气地道:“不是留他给你看家的吗?现在朝廷的手,伸得过去吗?”
耶律留哥还想问什么,完颜康忽然说:“千户,你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问过你什么了吗?总要有来有往才好。”
耶律留哥并不因他的打断而气恼,坦然道:“下官的事情,何劳再多问?您回答完了下官的问题,下官的答案也便出来了。下官还要再问一句,您做得了主吗?”
完颜康歪着头笑:“圣上南巡,我请他也不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有来有往才好。”
耶律留哥低头想了一阵,再抬头时,眼睛里已满是坚毅:“还请您立誓,绝不背弃我等。我等也立誓,绝不叛您。若是事有不偕,苍天不叫我们活,也是命中注定,咱们不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