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正在等她的夏目刚刚抬起头来,迎面就听到了一声“咔嚓”。
夏目贵志眨了眨眼,意外,随后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很好看的,不要害羞啊!夏目——笑——一个——嘛——”
拉长音调的少女站在他面前,遮挡了前方的阳光。
他坐在长凳上,抬起头注视着她。
此时此刻,那双如同天空色彩般包容的双眸清澈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身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她也是一样。
像是被感染了,他突然就弯了弯眼,嘴角也勾起,十分柔和的笑了起来。
那一刻的画面自然被少女定格了下来。
在那之后,少女又凑到了他跟前。没在意他因为不习惯女生的靠近而染红的面颊,镜头对准两个人,又“咔嚓”了一下。
在第三张照片拍下来的时候,夏目贵志终于可以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了。
镜头中的少年柔和地笑着,旁边的少女歪了歪头,也跟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等我洗出来给你一份哦。”真凛笑意盈盈地说道。
“好。”夏目贵志点点头。
“……你们女生就是麻烦,一天天自拍、拍照都会上瘾的吗。”不太爽的声音传来,在他们身后插着腰站着的小林同样一脸的不爽。
“诶?原来你在啊。”真凛有些意外地感叹。
“可恶,你这家伙,真就把我无视个彻底啊!我可是夏目的同班同学喂,一起吃个午饭很奇怪吗?!”
“然而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来找夏目的,也不会跟你拍照的哦。”真凛懒洋洋地回应,她坐到了夏目贵志的旁边,没再看小林一眼,“不过洗心革面做友善好同学是好事,是好事啊——”
小林:“……”硬了,拳头硬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说啊夏目。虽说这女人的态度真的很讨人厌,不过她倒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同样能看见那些玩意,夏目你就是太唯唯诺诺了!给老子理直气壮起来啊!别人说你什么,你就反驳回去啊!总是受着别人的欺负算怎么回事啊!”
夏目贵志对于这个因为知道了内情,突然反过来开始给他打抱不平的同学也有些无奈。
不过……小林同学确实不是个坏人。只是性格有些别扭而已。
“其实并没有被欺负。”他语气十分平和,“大家说的也是事实吧,看不见的人看见那些莫名其妙的反应确实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很可怕。”
是他太过笨拙了,明明一直都能看见,却总是找不到最好的应对方式。那些一开始对他还挺热情的人,还是会被他遇见妖怪时一惊一乍的表现搞到心慌,最后都逐渐远离了他。
夏目从没有觉得自己遇见过什么真正的坏人。
但是彻底理解他的人,在此之前确实从未遇见过——
所看见的东西未必就存在,没有人能理解他独自行走在那个不安定的世界的那种恐慌。[1]
年幼时夏目一直很期盼能遇见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孩子,证明自己并不奇怪。
过去的记忆中,幼时的他在公园遇见过一个温柔的姐姐,他以为自己遇见了一样能看见的人,自己终于不是个奇怪的家伙、不再寂寞,不是一个人了。
但是,那个姐姐,却是个妖怪。
在路人的眼中,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所看见的东西未必就存在,他以为的“人类”也有可能在他人眼中并不存在。
所以,夏目贵志有时候难免会去怀疑自己所遇见的“人”,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
若不是在学校遇见了佐仓同学,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她。他怕是也会觉得对方是个妖怪。
“是人类哦。”
少女温暖的声音传来,是很突然的话语。
夏目贵志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才意识到了自己根本没有说出什么话。
内心仿佛被看穿了一样。他颇为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诶呀,我猜对了吗?”少女撑着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刚才的眼神给了我这样的感觉。不用那么患得患失哦,我可是实打实的人类啦。”
“其实人类也好妖怪也罢——都需要一个过程去认识不是吗?夏目你是个好孩子哦,所以温柔善良的人都会喜欢你的。那些不理解你的人不需要去过于在意,因为以后你一定会遇见更好的存在。”
“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总之,你会有更多的朋友。”
少女的口吻笃定,像是在述说注定会生的未来。
夏目贵志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肯定,但是也难免会对那样的未来心生向往。
心底暖洋洋的,面前的少女无疑是他第一个,也是最独特的朋友。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别人述说他能看见的一切,也是第一次对学校的日常产生了这种向往的感觉。
她又是怎样想的呢……?
“而且,我们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了吧!都一起合照了呢,照片给你一份之后,要好好保存着啊!”真凛理直气壮地说。
“……嗯。是这样没错,谢谢你佐仓。”夏目贵志点点头,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我真想成为像佐仓你这样豁达又开朗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