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爸爸,你从前交代的,我都记得,你放心养病,公司里有我,汪家那头轻易也难有什么动作。”
周启泓用右手握着他的,轻轻捏了捏,算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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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时候尚早,港城夜生活刚刚开始。
车开到半途,Aaron给他打电话,说有几个朋友在酒吧玩,都问起周启泓病情,若他晚上想寻个地方排遣,倒可以过去。这酒吧是Aaron和两个朋友开的,在苏豪区,三月前开业时他还去捧过场。酒水一般,装修上砸了大价钱,又前前后后请了许多明星网红来站台,生意还不错。
他想了一想,难得有个闲下来的夜晚,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也就答应下来。
到了酒吧,因时候尚早,还算清净,那些人已聚在里头一个半隐蔽式的卡座。
Aaron见他来,探出身子招呼他。又让出过人的道儿,请他往中间落座。
相识的,不相识的,都打了招呼。
都知道这位周家二公子如今得周启泓倚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时投资,地产,期货,AI,赛马,高尔夫,画展,冲浪,什么话题都抛了过来,又间或有人起话头,八卦一番圈□□友,如此罢了。
他坐一会儿便意兴阑珊,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从前在这样的场合,逢场作戏并不是件难事。
“Nathan,我妈妈说大伯刚刚过去看了一趟,说二伯总算醒了。这下你和Chris(周绪涟英文名)也可以放心了。”Aaron隔了几个人与他说话。
在场人顽笑如常,却都听进去了。
周岭泉要走,在座人留不住,Aaron忽地又半坐起来,往门那头挥手。又与他凑近,说:“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模特,你见一见,不会失望的。”
话音未落,那女孩儿已走到眼前。混血儿巴掌大的一张脸,南美的野性与东亚的含蓄。因她是夏威夷长大,又兼具一种海岛的清新。
在座一些男士眼看着都有些坐不住。
周岭泉承认她是美的。
大概是从前画过几年画,他对美是敏锐的,但并不流俗。他不是那种对美趋之若鹜或有占有欲的人。
当然,这些Aaron是不了解的,他亦不了解他与林永菁的渊源,只看这姑娘长相与林永菁相似,便为他张罗起来。
周岭泉与她耐心聊两句,知道她念完高中后,因家中经济拮据,便没有选择继续学业。现在是社交媒体发达的年代,有星探发掘,她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便提着行李来了。
一头扎进港城这个万花筒里。
但她到底初来乍到,年纪又小,虽努力往成熟了装扮,也购置了几样基础款的奢侈品,却破绽百出,处处露着天真和拘谨。
这是他们在座某些人心中的完美猎物。
这个女孩,有一些角度令他感到熟悉。
他思考片刻,才想起,她黑黑的瞳仁,令他想起十年前捷克的偶遇。
——那个黑发的捷克女人,自家乡来到布拉格,沦落风尘,独自带着一个小女孩。
十九岁的冬天,他在欧洲周游散心,布拉格暴雪,他丢了钱包,却索性将口袋中的零钱全都给了那个小女孩。
那个女人收留了他,还告诉了他她的名字——Markéta,
Markéta带着孩子独居于街角老建筑的阁楼。那夜暖气彻底罢工,楼下的邻居吵了一整晚,他们都睡不成,她为了逗乐孩子,便弹钢琴唱歌给他们听。
她有非常动听的歌喉。
周岭泉问她为何会有一架钢琴,她说她十年前从乡下来到布拉格,是想成为一个歌手。
Markéta的英语词汇有限,那夜的大多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听她弹琴歌唱。
雪停的清晨,他要去赶火车,临别时候无所可赠,于是画了许多画送给她和她的孩子。
Markéta很惊喜——他离开时,她拥抱他,虽然他们大概也只差十来岁,她却亲吻他的脸颊,说:“上帝爱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