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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将手机屏幕摁灭。室内尚昏沉,方才仿佛只是梦境。

这几日北城寒潮,一夜之间降了十来度,她清早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见窗上已经起了雾。大风倒是停了,周末的清晨,分外静,令她的思绪脱离控制。

想起周岭泉离开前的那夜,他自身后将她抱得好紧,好像要将她的骨架嵌进他的,那时,她也是这般侧身,在那种肉体明灭的快乐里,灵魂却静静地面对这窗景。

身后的人看不见,唯有这窗景记得——当时她亦落了泪。

她当然是思念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是。

这几周,她努力将自己的生活填满,工作,义工,访友,逛街,这都是需她做个体面的‘成年人’的场合和时刻,在这些时刻里,她的决定显得那么理性和体面。

但难免还是有这样的间隙,世界与她对峙,毫无防备,欲望和孤独都无限放大,膨胀在这个房间里,她退回成一个孩子,缩在角落,不作衡量,只贪婪地想念那个给过她一颗糖果的人。

结束咨询后,快到正午,午休时间没有病人,俞医生一边整理记录一边与她闲谈,问她博士申请的进度。

待梁倾将要告辞,俞医生又从桌后往门外探看,问:“诶,你男朋友呢,平时都是他陪你来。”

梁倾默了默,只说,“他最近忙。”

俞医生说:“你那男朋友是真上心,回回你做完咨询了,他回头都要打电话给我。其实我能透露的也不多,至多说一说进度,和一些家属的注意事项。可他还是回回都打来。”

梁倾顿了顿,有些勉强地对她一笑,说:“是么。这些我倒是都不知道。”

也许是做完咨询的缘故,走在街上的时候,梁倾觉得有些脱力,她站在大交叉路口发愣。

路过两个年轻的面善的女孩儿,见她面色惨白,还凑上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忙。

她委婉地拒绝,低头去包里翻找牛奶糖,手却意外在包里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许久之前,她借给他的那枚打火机,明黄色,上面是大胸脯美女。

不知为何辗转回到她这里。

秋天的浩大的午后,人山人海的北城街口,站在兴高采烈,带着热气的人群里,她后知后觉地感到钝与乏。

她没有想到,要将一个深爱的人勉强剥离自己的生活,是这样一种连皮带肉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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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十二月中旬。

摩星岭的小道今日热闹非凡。早有几家狗仔在此蹲点守候。

九时刚过,只见几辆黑色商务车便从道上拐过来。周家人自来港后,世代葬于这块墓地,前头是一座寺庙,因此空气中还有一缕香火气。

狗仔们从落车的人里一一分辨去,总算见周绪涟与周岭泉一前一后的身影。

两人都着正装,带着墨镜,兄弟二人都继承了周启泓的五官轮廓,眼睛一遮,愈发肖像。

这日是周家祭祖日,周启泓年头刚过身,今年祭祖排场便格外大,周家沾亲带故的都出席了。

镜头的焦点却始终都在周绪涟身上。

与南城城投的合作已成定局,控制权纷争落下帷幕,周启泓时代已经过去,走上舞台的是周绪涟与他背后的汪家雄。

至于周岭泉,不过两月,媒体似乎已经淡忘了他的名字。

虽已是冬季,但南国的山岭仍是苍翠欲滴,虽周启泓的墓位日日有人搭理,青玉石本身却也有了些自然磨蚀的痕迹。

周家众人聚在周老太爷的坟前祭拜,只有周岭泉随周绪涟往周启泓与汪家英坟前去。他们夫妇合葬在了一起。这也是周启泓生前所嘱。

周绪涟叩首后,周岭泉也跪了下来,跪的是周启泓,也是汪家英。这一次周绪涟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弟弟的背影。

周岭泉坐直的身子,却还是跪姿,未回头,平淡道,“大哥,我知道,蒋家和我妈的名字,是你压下来的。我要向你道谢。”

他说的是几月前周启辉出事那一回——汪家故意将他的身世放出去作文章,原本提及了蒋思雪的名字,却又在周绪涟的要求下将名字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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