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林制高点的魔君王殿内。
一如既往的空寂幽暗。
黑甲赤瞳的魔种昭彰刚刚回到焚林,马不停蹄地前来复命。
“启禀主君,刖氏国那小皇帝的确是派了大祭司出王都,据昭彰看……他之前的那些小动作确实是为了积蓄力量发难焚林,也动了找叶言学求助的念头,那祭司向西界去了。主君……不如这次,干脆将那皇帝废了,换一个人扶上位?”
这话问完,幽寂的王殿内半天都没有一点声音。
“你知道权谋因何而生吗?”
良久,懒懒地坐在殿内的王座上,裘皮簇拥间极尽雍容的魔王雪暴才意兴阑珊地开口。
“人心险恶?欲壑难平?这些都不是源头。”雪暴悠然自若,无谓地笑了出声:“庸人权谋看似高深诡谲,实则困于庸碌。其根本是因羸弱而生。”
“羸弱?”昭彰不解。
一直立在黑暗处的丹砂笑了:“主君之意,因庸人羸弱,无力也不敢将杀戮和不满置于明处,故有暗流涌动,有勾心斗角。”
雪暴轻蔑转眼,“不错。唯有真正的强者,绝对不容撼动的碾压性的铁腕,才可将所谓权谋踩在脚下,因为这种存在——不容挑战。所以本座会觉得那些皇家可笑,那受困于小小宫殿的殚精竭虑可怜可悲。”
雪暴一挥臂,从王座上飞身到了王殿露台的绝崖处,“昭彰,传本座诏——六洲大陆二十八世家齐来中原与本座一战!否则待本
座灭了非人族后,下一步就屠尽六洲!”
“昭彰领命!主君之心,盖及穹宇,凡物难及!”昭彰沉沉叩首。
“带乔施予来见本座,告诉他,他提的条件,本座答应了。”
昭彰于是退下,这阴森而奢华的偌大王殿再度沉没进寂静的深渊。
雪暴走到王殿的露台处,方才狂狷不可一世的人望着凄冷的月光出起了神。
当日他被非人族的克制法阵逼得魂不附体,艰难时分,他以残破之躯重返魔界,将百年前的煎熬又尝了一遍,也再度熬了过来……
魔界炼化的艰难在这世上从未留下过只言片语,因为千百万年以来,能独辟蹊径走如此狠戾又邪门之路并且最终活下来的人——唯有他雪暴一人。
他在生与死之间听到天启。
“主君,只要跨过那道舍不下的命劫,成神便指日可待了。”浸泡在黑暗中的丹砂噙着笑再度开口。
“你跨不过的命劫又是什么呢?”魔君雪暴到底不满自己的一切都被这个阴仄仄的狗算子洞悉个彻底,他转身,极其恶劣地抬起那每时每刻都因想要嗜血而战栗不止的神刃彼道,玩儿似的戳了戳狗算子被胭脂红袍包裹住的胸膛:
“本座通天晓地的神算子丹砂,本座一直未曾问过,几十年前,你在那面心魔镜里照出了什么东西,才让你愤然将它打碎?”
神刃彼道每每靠近血肉之躯就渴求着杀戮渴求得要死,它甚至好几次隔着
衣襟给丹砂带来痛意。丹砂低头看了一眼这把凶刃,心中不觉冷笑,真是把坦诚无脑的蠢刀。
分明是神刃,却与屠夫手中的杀猪刀并无区别。
“我看到一个人。”虽然不快,但丹砂依然微笑着回答。
“一个人?”雪暴幽暗艳丽的眼眸微扬。
“是。我的命劫是一个人。”丹砂本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坦诚道:
“那是我的怨侣。我们是天命所定的七世怨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