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抱尚且不能完全明白师父话中的意味,却近乎虔诚地使劲点着头。
他其实不明白已经与世长辞的师祖期望的徒儿到底是什么样子,更不能明白如师父这般温柔包容又有什么不好,却清楚地知道养育他的白梧对他有着满满的期望。
何其荣幸——
小小的雪抱看着师父,心里想:无论师祖要什么样的徒儿,师父要灼华有什么样的未来,他有什么不能为他做到呢?自当是万死不辞的。
于是他的这份万死不辞变成了什么?
变成了灼华山上几十年如一日几乎逼死他自己的苦修,变成了少年成名,变成了灵斗场上的大放异彩,变成了载入整个炼仙界史册的强悍第一人的传奇。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断过,四肢躯干手指锁骨,甚至是脸骨,雪抱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把这些至极的痛苦吞嚼下肚。
正如白梧所言,他有魄力,更有在逆境中奋起的狠戾,雪抱才那般年轻就已经璀璨无敌,他果然成了灼华山的未来,更成了那素未谋面的师祖期望中的徒儿,可他却不在意这些。
能让名声大噪的灼华首徒雪抱感到荣耀欢喜的,不过是每每在众人的簇拥中回头望去,看到亭亭立在不远处的师父白梧,负手对他露出的慈爱笑容的那刻。
一切,何其荣幸。
他永远都记得十七岁那年,他在那一次创下整个炼仙界六洲大陆灵斗的最高灵力记录,连灵场的结界都被
他震碎。
他拼尽了全力,整个人都在昏厥的边缘,在万众沸腾的欢呼中,他恍恍惚惚的,仰头看到被太阳染成金色的雄伟雪山连绵起伏,那是一种言语不能形容的——壮观又瑰丽的浩大。
这一刻,世人为他疯狂,他仿佛置身整个世界的中央。
他看住高台上为他喜极而泣的白梧,二人四目相对,他死而无憾般的,长长呼出一口气,白雾升腾,雪抱笑了,同时眼泪划过的脸颊,落入口中竟然是甘甜的。
“师父……我为你,做到了!”他喃喃。
这一年雪抱只有十七岁,他渴求的一切仿佛唾手可得。
后来雪抱二十七岁,大道亦凡已经到达第十重境界,比肩灼华开山祖师的成就。
他在如洪水般涌来的瞠目结舌的赞叹中,始终是游刃有余的模样,茶白色的广袖一挥,单手负于身后,在各陆大大小小的灵斗盛会中保持着最高战力的记录,从无败绩的他,在万人敬仰的浪潮中,立于高坐之上,倨傲地道一句:
“灼华山,白梧尊上座下首席弟子雪抱,欢迎各陆百家前来……挑战。”
雪抱十岁就不再用请赐教这样的词了,他明目张胆地目空一切,至极的狂傲,却有实实在在的底气和资本,因为在这个时代,‘雪抱’二字就意味着最强的战力,无可比拟的炼仙界未来王者。
可所有极端的辉煌都埋藏着极端的隐患,一边是愈发忌惮雪抱的无数豪
门,一边是雪抱将灼华推上世家之巅的迫切渴望,他在外更闪耀的同时,在暗处的手段也更加极端,而这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他们默契无比,抛出一个个蛊惑人心的诱饵,在不知不觉中推波助澜将雪抱深深腐蚀。
毕竟野心家们都知道,毁掉一个天才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自寻死路。
而这条死路,雪抱是奔赴而去的。
他背负着师父的全部期望,一路阴谋阳谋,杀伐果决,从不敢停歇一步。
可被野心蒙蔽双眼的雪抱没有料到,这条道的尽头,会是举刀的白梧与他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