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人!”流越忽地提高了声音,看似轻佻的语气中掺了一丝不善的意味,“本王堂堂一品亲王,天子御弟,所吐之言到了安大人的嘴里,就成了玩笑话吗?”他似乎并没有生气,琉璃般的眼睛一眯,笑意明显,他手腕一挥,盛开的墨扇山峦起伏,带着一缕丝随风而扬。
此时的安天庆不得不开始重视起来,只是流越的语气中总有一丝揶揄的味道,让人听了半信半疑。
“本王便是与二姑娘无媒苟合之人。安大人口中的奸夫,正是本王。”流越指了指自己,随后慢悠悠地走到安少音面前,收起的折扇勾着少女的下颌,一双凤目像是在勾魂。这样公然调戏,安天庆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王爷了,上前一步,正要阻止他,却被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跪了下去。
“你左肩处有个朱砂痣。”流越不再掩饰了,直接亮出底牌。
安少音大骇,原就红肿的脸颊红云一片,瞠目结舌地往母亲怀里靠了靠。流越看着有,便不再为难她,而是笑吟吟地看向安天庆,“安大人,如何?本王这奸夫,当得可名正言顺?”
安天庆浑身一个哆嗦,神态当即就软了,隐隐求饶道:“王爷,臣,臣不知是王爷,臣,糊涂……”
“安大人可不糊涂,本王在外不过听了只言片语,便觉于心不忍。且不论大理寺办案要秉公执法,讲究证据,便是京兆府办案都要给犯人自证清白的机会。尚书大人到底是两朝元老了,行事果断,冷血无情,非常人所能及。”流越摇摇头一声太息,“今日一见,着实让本王佩服佩服。”
流越的每句话,语气都极为轻松,可越是轻松,就越让安天庆全身凉了起来,嘴里苦涩,刚在祠堂的一席话被眼前这位王爷听去不少,他后悔地肠子都要青了。
流越思忖了少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惊讶了一声,说:“啊!忘了告诉大人一声,且不说二姑娘有没有怀胎,就算真的怀了胎……”流越语气顿了顿,再次说话间,竟透出一丝寒冷的气息,“她怀的可是皇家子孙……
“安大人……还要大义灭亲吗?”
安天庆哪里还敢,两腿早就软了下去,头皮麻,终于没了一丝强硬的气势,就这么跪了下去,俯伏在地。
“臣该死,王爷恕罪,臣,罪该万死。”
这一跪也让其他人看清了全貌,流越乜了对方一眼,不再理会,而是走到安少音的面前,轻笑一声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厉害姑娘。”
安少音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一呼一吸都足以迷人。
在不远处的安少芫冷噤了一声,瑰丽的五官绞在一起,竟是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从靖王踏入祠堂的那一刻,她就开始惴惴不安,心里慌,直到父亲的那一跪,让她最后的城墙轰然倒塌。
她僵硬在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俊美的王爷再次走到妹妹安少音面前,露出了笑容,那一瞬,安少芫心里闪过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去想的念头:
现在向安少音示好,还来得及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地冒出来,就被流越的下句话浇灭了。
第六章“好好养伤,我择日再来看你。……
“你想看大夫?”这话,流越是对着安少音说的。
眼前的男子唇畔浅笑,眉眼更是如此,他似乎很喜欢手中的折扇,一会儿收起拍打在手心,一会儿展开,遮住他大半的容颜,只露出一双夭夭明目。
安少音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流过了光,好生吸引。安少音就这么看着他,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嗯。”少女的嗓音,轻轻的,浅浅的,略过一丝微弱的鼻音。
流越勾唇,眉眼的笑意却是淡了几分,他折向还跪着的安天庆,将这位中年人扶了起来。
“安大人该是听清楚了。”
安天庆受宠若惊,态度更为尊敬了不少。他知道流越的意思,靖王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只是牵扯到家事,府上已经死了一位大夫,再来一位……安天庆犯难了。
流越盯着这位愁苦的朝廷老臣,笑了笑道:“本王既是与安家有了关联,必然不会不管不顾。这事传出去终是毁了姑娘家的名声,安大人若不介意,也不必出去找个大夫,随本王一同来的随从,略懂医术。就让本王的随从来为贵府的两位千金诊脉,如何?”
经年打仗之人,身边有懂医术之人相随并不稀奇,安天庆沉吟了少许,点了头。眼前这位王爷虽然杀伐果断,但是在朝廷之上的名声却是不错,虽然私底下生活作风实在是……但毕竟是王爷的贴身随从,想来靖王也不会让下人轻易嚼了舌根去。
地点很快挪到了一个偏厅内,茶点一应俱全,安天庆挥手屏退了下人。几个人坐着,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向了罗汉床处,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半跪在地,伸指覆在落了一层白丝帕的皓腕上,片刻之后,男子收回了手,朝皓腕的主人点了点头,就对着自己的主子拱了拱手,实话实说道:“启禀王爷,二姑娘并未怀胎。”
这男子就是随流越一同前来的随从青辞,他诊脉的女子,自然就是安少音了。
在场出现一片短暂的静默,有靖王在此,安天庆不敢话,更别说,他终是冤枉了少音。但什么话也不说,就让这沉默存续,未免尴尬,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位王爷,是不是就想让他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