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温润的嗓音在寂静的人群中荡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人错愕,像是石子落入湖中,溅起不少的水花,大臣们面面相觑,谢丞相不动声色的看过来,眼里忧喜参半。
重戮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意味深长的反问:“哦?谢公子先平身,来说说你为何愿往。”
谢陵瑜生的剑眉星目,一副俊朗正气的长相,他此刻义愤填膺,身形修长的站在那,沉声道:“繁镇瘟疫刻不容缓,我瞧方才陛下问了半天,竟无一人愿往,只觉得甚是可笑。我想问问在坐的诸位,何为官,何为民?”
“作为朝中大臣不能为陛下分忧,地方官员不能为百姓谋福,如今已经到了最需要我等的时候,若无一人愿往,是置百姓于不顾,亦是对陛下不忠!”
“谢某不才,是个只会读圣贤书的愚臣,但谢某懂的诸位也懂,谢某能做的诸位为何不能做?小辈本不该逞这威风,可如今人命关天,瘟疫非同小可,望陛下、诸位大人恕罪。”
谢陵瑜皱着眉,眉目间是一片忧愁和无奈,说完这些,他掀起衣摆跪下,再一次不卑不亢道:“臣愿往繁镇救疫!”
重戮眼中一片晦涩,令人捉摸不透。
短暂的寂静后,不知是谁带头跪下,依稀听的是位少年的声音,他朗声道:“愿为陛下分忧,愿为百姓谋福!”
众人这才像如梦初醒一般,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老一辈失笑摇头,也纷纷跪下,这一刻他们看向大殿正中央身姿挺拔的儿郎,见他眉宇间的坚定正气,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
此人不容小觑,将来必成大器。
孙将军笑着摇头,意味不明道:“莫欺少年穷啊。”
邢尚赞同的点头,别看这谢家小子现在没个一官半职的,但就凭这今日,怕是离平步青云不远了。
重戮心中惊奇,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他打量着下头跪着的谢陵瑜,心中舒畅不少,这一出帮他省去了不少麻烦,真是有许久没看到这帮难缠的朝臣如此配合了。
看来这谢家公子……倒真能用上一用,如今谢陵瑜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离谢丞相归顺还远吗?
今天倒是收获了个意外的惊喜呢。
重戮愉悦的笑了,这次是真的开怀大笑,将底下众人笑的心惊胆战,要知道这可是陛下第一次这么失态的大笑。
重戮才不管他们,亲自下去将谢陵瑜扶起来,谢陵瑜近距离直面他,心中一凛,不过幸好重戮只是伸手将他拉起来,笑道:“谢家出了个好儿郎啊,朕甚是欣慰。”
谢陵瑜状似惶恐的拱手:“陛下谬赞。”
重戮摇头,慢悠悠的回到上位,“众卿平身。”
“朕与诸位共饮一杯,且祝谢家公子此去顺利。”他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依言起身共饮一杯,谢陵瑜恭恭敬敬的叩道:“谢主隆恩。”
重戮满意的坐下,挥手示意他免礼归位。
谢陵瑜暗自松了口气,回去坐下后才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着痕迹的在袖子上擦了擦,眼前突然多了颗剥好的荔枝,他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上,看见了“孙黔”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谢陵瑜心中一哽:“……”
即使知道这是披着孙黔皮囊的青丘玦,但他还是觉得怪怪的,无奈的伸手接过,客气道:“还是孙兄贴心。”
话音刚落,另一侧就递过来一把剥好的荔枝,他僵硬的回头,对上了邢雅娴笑眯眯的眼神:“云楼哥哥,那我贴心吗?”
谢陵瑜:“……”
不好说。
他反手借着袖袍宽敞,往青丘玦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青丘玦皱眉反手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道:“谢兄何故摸在下大腿?”
谢陵瑜瞪眼:“?”
虽然我掐你是我不对,但你来这套就过分了。
眼看邢雅娴眼神都不对了,他只好风轻云淡的笑笑,打落牙齿肚里吞,“方才不小心碰到了,孙兄莫怪。”
孙兄大方的点头:“无妨。”
谢陵瑜转过头,不搭理他了。
“众卿想必也知道青城的百姓,也是了旱灾才流落到紫州。上座的重戮放下酒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倒真是会避重就轻,分明是百姓被那贪官压榨才没撑过旱灾,谢陵瑜暗自腹诽。
重戮自然听不见他的心声,看了看灯寂大师,笑道:“国师前些日子与朕对弈时,提点了两句……如今朕登基已有三年,这后位一直悬空,怕是影响了国运。”
“龙凤呈祥,缺一不可。”灯寂大师垂着头,闻言没什么感情的点头,淡漠的声音显得清寂。
这下大家心里多少有数了,场面再次喧哗起来,众人用眼神交流的热火朝天。
谢丞相微微蹙眉,不知想到了什么,担忧的看向邢尚,邢尚却像是什么都没想到似的,悠闲的喝了口酒。
谢丞相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朕本无心儿女情长……”重戮叹息一声,“罢了,礼部曹宪可在?”
“臣在。”曹宪行起身礼。
重戮点头询问:“如今京中可有适龄,八字与朕契合的姑娘?”
曹宪从怀里掏出名册,沉默间诸位大臣也不自觉盯着那册子,邢雅娴盯着茶盏呆,似乎心不在焉,实际上袖子里的手死死的掐住自己,唯恐露出马脚,谢陵瑜余光瞥见,却没办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