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楼阁,撞入了磅礴春雨中。
豆大的雨珠打在了油纸伞上,巨大的力道,让此刻虚弱至极的方澈险些无法把握住雨伞。
“新画忘记拿了……”
方澈面容虚弱,被雨打身斜摇摆,宛若随时要从驴背上坠下似的。
不曾想到,动用山河道印的力量,消耗竟是如此之大,灵感、真气、作画热流……等等方澈的倚仗,尽数被吸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不够,将方澈四肢百骸中的体力都给抽走。
方澈本想事了之后,收拾画卷归去,结果,连书箱都来不及拿,便让老驴驮着他离开那是非之地。
他担心自己施展的手段会惹来强者的窥探,正如那闲亭中煮茶的老人,在方澈作成南照湖画卷之时,感知到那老人气机之强,比蓉姐和奇光洞的蓝衫修行人都要强大。
“罢了,忘了便忘了……底稿无妨,道图绘成,早已藏于我心,问题不大。”
“老驴,速归,速度起来!”
方澈有气无力说道,只是说了些话,便感觉聚起的力气又耗尽了。
他赶忙压低身躯,趴在老驴背上,才是稍稍有些减缓晕眩感,不至于从驴背上翻身落下。
此刻,双眸彻底的陷入黑暗,灵感也陷入死寂,无法调动,无法感知一切,在暴雨中,耳力更是丧失了能力,入耳皆是轰隆的雨珠砸落人间后的粉碎声,心头默默有些惶恐与焦躁。
唯有靠近老驴这熟悉的朋友,方能感觉到些许的安全感。
老驴耳朵微微动,放荡不羁的眼眸顿时严肃了起来,老方这一次是来真的啊,好像……特别虚。
“嗯昂!”
老驴面色凝重的回应了一声,脚下的驴蹄子速度愈发的快速,轰然撞碎了暴雨,开始加速。
风驰电掣,雨珠拍面发出生疼。
方澈索性放弃撑伞,抛了油纸伞,伞落泥地卷落花,任由充满生机的春雨冲刷在身上,浸湿了鬓发,淋透了青衫,冰凉席卷,却有种天地任逍遥的畅快。
他俯身贴在老驴背上。
宛若乘龙天地间,老驴如一道笔直的离弦箭矢冲入了南照湖上。
嗯昂~快点,更快一点!
浪花朵朵,踏浪而奔走。
只要老驴的速度够快,坠水的速度就追不上它!
();() …………
楼阁之外,一袭儒衫飘荡而来,袂角抽碎了空气,落在了淌满猩红血液的羊绒地毯上,虽然是自风雨中来,可儒衫之上却未曾沾染片粒雨滴。
老人须发飞扬,正是在闲亭中泡茶的夫子孟随州。
此刻,孟随州赶赴至了楼阁中,见到的却已经是落幕的局面,满地的尸体横陈,散落的血肉凌乱的浸泡在血液中。
尸山血海中,扛着巨斧的少女安静的伫立着,静静望着他。
孟随州喟然叹了一口气。
他自知知晓今日必定要流血,却未曾想,局面竟然会糟糕至此,死伤如此之多。
但这便是江湖,孟随州很早就知道了,兴许年轻时候他会为了少增罪孽,而出手拦阻,开口以一派“之乎者也”劝阻人莫要行杀戮之事。
可是,经历多了,孟随州便是知晓,江湖之间,杀与被杀,很是正常。
乃至在修行人之间,如此情况更甚。
先前那种感觉……仿佛整个南照湖的湖水都沸腾起来,如珠丸一般跳动不休,滴滴答答,炸了满湖,像是仙神震怒,遂见满布阴云的天穹之上,有隐约的墨色凝聚,似化作一根手指点落。
在孟随州强大无比的元神感知中,整个南照湖似是倾覆倒转,恐怖至极。
待得他元神清明过来,一切都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