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火烧了三日不止,滚滚黑烟遮天蔽日,四州之地的人们都惶惶不可终日,看着曾经的皇城化为灰烬。
待烟雾散去,楚朝良观察一番,发现妖魔已经除尽,满意地笑了,相信不久后的北国之主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楚朝良自从告知了长明贵族自己已驱散皇宫妖魔,便安心为兄长守灵、超度,只等新皇请他出山。
贾成宏在铅山偏远之地也知道皇宫大火连烧三日,唯恐被人嫁祸,忙打探消息,这才接到长明贵族的邀功信件。贾成宏听到消息不亚于五雷轰顶,自己本还指望在百姓欢呼中进入皇宫,正式登基,如今长明已经攻下,此等罪责还不得算在自己头上。
果然,泰王妃听闻此事,便发帖指责贾成宏不仁不义、指使修士烧毁皇宫。一月后,黄练与川北正式独立,泰王妃尚瑞君仍把持朝政,称国母,昭告天下,不日将发兵讨伐逆贼贾成宏。
此时尚不稳固的长明掌权如今倒是稳固了,长明州百姓皆言是贾成宏指挥修士烧毁皇宫。
贾成宏落下恶名也不能一无所获,只得硬着头皮进入皇城登基称帝。子商国元康五年春,贾成宏在皇城郊外做祭坛,定国号日隆元年。
次月,贾成宏与尚瑞君议和,北国分裂成两国,以川北以南的唯良川上游和皇城西面的雀桥山脉为界,南面为北国,北面为泰国疆域。两国在日隆二年正式签订边境协定,北国正式分裂。同年,子商国发来贺信,并自荐为原北国编纂史书,遭到拒绝。
楚朝良在宗庙一年有余,虽仙寿未央,但还是好奇新皇为何没有邀请他为国师。这一日,风和日丽,楚朝良算出贾成宏正在皇宫,便驾着祥云前往觐见北国新主。
贾成宏听从谋士建议,与泰国议和,虽然心有不甘,但满目萧条的北国也经不住折腾了。贾成宏一面与阳广道的官吏联络洽谈事项,一面加紧重建皇宫。
贾成宏看着眼前的平地,想到过去一年收拾掉的断垣残壁,心中愤慨,尤其不能理解大殿前方的巨型坑洞是如何形成的。经此一事,桓帝对修士更加忌惮,本欲模仿商国尊崇道士的心也淡漠了。此时,楚朝良不紧不慢地飞到了贾成宏的头顶,口中喊着陛下,慢慢转到此人面前,微微弯腰行礼道:
“皇帝陛下,我为陛下除去皇宫妖魔,如何到如今还不见召见?”
皇城士兵匆匆赶来,将贾成宏围住,皆举着盾牌和弓箭,意图攻击飞来的修士。贾成宏知道此人非凡人可伤,将众士卒推开,自己走上前与道士对话:
“仙师便是长明贵族楚朝良吧,孤才智有限,国家许多事没有解决,这里正焦头烂额,所以不能去拜访仙师。待国家安定,孤必然登门答谢。”
楚朝良本也不在乎这些,见皇帝低头,便坦言道:
“极是,若你找我,这宫殿早已修补完备,也不用与那什么泰王裂土封侯就是了。”
说着,楚朝良摆开衣袖,快速掐出手诀,一时间地动山摇,顷刻,一座富丽堂皇的皇城拔地而起,似乎与过去无有差别。楚朝良颇为得意地笑着转身,对贾成宏道:“陛下,我等着您登门拜访。”说完,便垂衣拱手,立在一旁。
贾成宏扶着周边之人站定,待烟雾散去,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楼宇,在他心中,厌恶已经超过恐惧。贾成宏想到:“此人既然有如此通天本领,如何看着百姓受苦受灾?”
贾成宏知道自己是没道理责难仙人的,只好行礼恭维,称赞仙师法术高强,道:“仙师道行高深,想必阳广道的天雷便是仙师渡劫所致吧,其阵势百年无人能出其右。”
楚朝良摇头解释道:“法术变化皆有依托,若我身死,这些楼阁将不复存在,你们凡人之事,还是自行安排的好,我只是想向你证明而已。至于居恩山中的天雷,不是我。”楚朝良向桓帝自荐为国师,答应帮助北地夺回黄练、川北之地,随后便约定期限,等待拜访。楚朝良见目的达成,通身化作一道火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贾成宏被告知北地还有渡劫修士,吃了一惊,决定若有机会定要好好利用这些不顾百姓的能人异士,于是一面想方设法问子商讨要控制修士的法宝、武器,一面发帖召集国内修士,一面准备与泰国开战。
再说尚瑞君,此女在国内名声极差,是个街头巷尾都能啐一口的毒妇,北国皆以此人为耻,但此女才干过人,北国西部各州的继承人皆是她所生,受她控制,许多年来谋划经营,几乎是皇城外的土皇帝,所以百姓只敢暗自叫骂,现实是无人不呼其贤,此人生庙遍地,香火不绝。
泰国所在之地,乃是北国西北面,三面环山,易守难攻。长明与阳关道若要发兵来战,需得通过绵延千里的鹊桥山脉,所以尚瑞君有恃无恐。
泰王妃尚瑞君曾是北国西部部落的女将军,生的面若桃花,体态婀娜。她与常人无异,只是长着一对复瞳,一瞳为绿,一瞳为黑。有传言尚瑞君出生便天降甘霖,四方野兽鸣叫,地下恶鬼哀嚎,是有继承天下的命运的。
尚瑞君本是部落的平民,待长到十五,艳压群芳,被部落首领看中,选为王妃,三年后诞下一个儿子,被封为世子。
之后北国泰王讨伐蛮夷,被此女迷惑,将她和孩子带回封地,收入后宫,夜夜专宠,不理国事。不久,泰王妃劝谏不成,被刺死在王宫内。之后尚瑞君生下一男,泰王更是宠爱有加,不顾下属反对,将尚瑞君封为王妃,所生之子立为世子。
封妃之事,需要呈报皇宫,泰王便带着此女进宫受封。不料,同在皇宫的相王见到此女,霎时便被迷住心窍,口不能言,只一味傻笑献媚,气得泰王拔剑便砍。两位亲王为一女子当众对砍,一时间沦为全国笑柄。
泰王不等面见皇帝,带着王妃便要回国,谁知半路被相王挡住去路。泰王带兵不多,被人抢走了媳妇,气得口吐鲜血,连声咒骂不止。泰王回国后,便发兵攻打相王领土川北、川南。北国皇帝降下诏书,不许两国开战,要求相王归还王妃,此事才算作罢。
泰王欢喜迎接王妃,却见到尚瑞君已怀胎六月,气得泰王对着送行的相王车队又叫又骂。两地从此交恶,本是辽阔草原的两地架起高墙,无数百姓不能与亲友相见。
尚瑞君回到黄练王宫,落下几滴眼泪,泰王便忙跪下自责,仍旧尊她为王妃。半年后,泰王妃生下一个女儿,泰王视为己出,封为永安公主。
相王听说此事,上表皇城,要求归还女儿,皇帝不理。
十五年后,相王忧思成疾,拔除后宫,又将自己几个孩子杀害,连连上表皇城,要求泰王归还继承人。尚瑞君年老色衰,泰王也不如过去痴迷,便将公主送去相国。母女离别,泪散长亭。
相王见到公主,如久旱逢甘霖,不久便声称痊愈,将永安公主立为世子,搬入王宫居住。
相王表面摆出舐犊之情,其实见到公主,便起了歹心,将其视为其母替身,欲行不轨之事。世子搬入王宫,实则被囚禁其中。
谁料永安公主心机深重,早有杀父夺位之心,自从被立为世子,便积极收买皇宫各处人物,早把那相王龌龊心思拿捏。趁着个夜黑风高的雨夜,公主将相王骗到宫中勒死,对外只说是在梦中病逝。
永安公主随后禀告朝廷,意图继承王位;又写信给母亲,希望其能帮忙主持大局。北国皇帝此时正欲发兵伐商,不想突生变故,腹背受敌,便答应下来。尚瑞君自然也是欢喜,向皇帝陛下进供一份无人知晓的秘籍,便急匆匆往川北而去。
尚瑞君才干过人,不过半年便将相国人脉打通,其中外来关系,没有她不能周旋的。永安公主受她调教,渐渐处理政务也得心应手起来。两女治理川南州,百姓皆称其贤,为两母女立庙,称永安母神和永安女神。
待泰王死后,世子继承其位,又写信请求母亲回国。尚瑞君便重回黄练,此时泰国人皆不喜相国,自然对远在相国的泰王妃没有好脸色。尚瑞君一路遭人怒骂,狼狈回国。尚瑞君回国后便抓紧拆除两国边境的高墙,努力消除两地隔阂,只是收效甚微。
尚瑞君一日在花园歇息,被一偷偷潜入的黄练百姓殴打,此人神情失常,举止疯癫,口中叫骂之声不绝。尚瑞君一怒之下,施法将此人融化成血水。如此,百姓才知泰王妃是个巫女,更加厌恶其为人。
尚瑞君似乎忍耐许久,被殴打后更是暴怒异常,将所有胆敢辱骂她的百姓全部关押,秘密用刑。世人不知地牢发生何事,只知此处惨叫之声不绝,血水流到附近河中,数年不化。
之后,尚瑞君将其长子送回西部部落继承族长之位,几乎将北国半壁江山抓在手里。
不说北国又将炮火连天,要在温暖南方的子商国依旧岁月静好。元康六年的春天,子文驰迎来了她三十一岁的生日,这天,皇帝陛下突发奇想,要去皇陵祭奠先祖。男宠赵允祯奉旨陪同。
皇城距离皇陵所在香山何止千里,但帝国的奴仆们自有仙法为皇帝陛下马首是瞻,四位仙师伴驾,十位女官陪同,一行人一个时辰后便到了皇陵。
皇帝陛下的到来惊扰了这片墓地的沉寂,尊贵客人华丽的裙摆落在同样昂贵无比的地砖上,她的身形夹杂着浓烈的熏香和环佩撞击的清脆声响,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上。这片空旷的土地曾经容纳了数以万计的北军侵略者,如今却似乎装不下这个女人。
“你是谁?”子文驰走到一个孩童面前,这个孩子远远见了她便跪地不起,很小的身子缩成更小的一团,使她回忆起宫廷中见过的每一个下等人。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尊贵的仙师。子文驰不乏恶毒地想,这些见不得光的鸟人一旦得到许可,便恢复了古籍中不可一世的模样,即使是自己亲自到道馆去,这些人也只愿意弯曲脊背向他行礼,而不是如眼前的小孩那么谦卑。
“回禀陛下,我是月奴。”跪着的孩童正是江重山,他今天又没在寺庙念经,刚出门便见到了熟悉的女人身影,本想敷衍过去,没想到她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不过皇帝陛下并没有在他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子文驰将目光放到寺庙正中缥缈的烟雾中,那里才是她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