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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妇人料理家务事(第6页)

江重山见常廖无悲无喜,继续说:“出来啦,也就是去先皇陛下面前磕头,嘛,你知道的,我没别的地方去。”江重山忍痛向前爬行,想抓住常廖衣带恳求,却又受了他两鞭。这两鞭子一鞭打在脸上,一鞭打在手上,江重山知道对方生气,只能忍耐。

常廖瞪着他唯一的右眼,一字一句地宣布江重山的命运:“月奴百六七,不尊礼数,妄自狂言,今日逐出皇陵。”随后,常廖招呼修士为江重山治伤,命令治好后马上赶他下山。

“大人,月奴不能赶走,皇帝陛下亲自……”一位皇陵官员劝阻道。

“他根本不是月奴,哪有要吃饭的月奴。”常廖冷哼一声,用独眼瞪着反对者,拱着手离开了房间。

常廖最恨月奴身份,不仅比寻常穷人更添残疾,还遭下等人白眼,比上辈子轻贱十倍不止。故,常廖时常感念子文驰宽仁待下,在他看来,月奴侍奉皇陵,已是天恩浩荡。如果有人不遵法纪,把其他人牵连进来,谁知又是什么地狱光景。

常廖将江重山驱逐,倒不是十分怨恨此人。常廖整理衣冠,想着这小子到底是不同的,若能知礼守序,谨慎做人,也许能做个正常人。

江重山被人扶起,血液糊住他的眼睛,使他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有人伸手按住了他的半张脸,一股微凉的黏液流淌在他的脸上、手上、背上。待那只手拿开的时候,江重山又能看见了,除了愈合的伤口有些瘙痒,身上已无明显的疼痛。

江重山站了起来,面前的大人拍了拍他的头,说:“月奴是没有私有物的。”下一秒,江重山已站在香山山脚,皇陵之外。

见到突然出现的孩童,路过的百姓以为又是仙人的法术,一些下跪行礼,一些只是瞥了一眼,商国修士众多,这凭空出现的本事也不罕见了。

江重山如今手脚完好地重获自由,忽然觉得天地浩大,比仙界无垠的空间还广阔。江重山无措地望着不远处皇陵的路口,思考自己的未来。

江重山本就孤僻,不喜说话,既不是孩童,也不亲近其他月奴,每日,他找到机会便坐在大树底下,看云起云灭,看绿树红花,仿佛与神仙无异,不想忽然降下罪责,就如过去被迫轮回渡劫一般。

小孩振奋起精神,想着凡人自然做凡间事,那便是工作、吃饭、睡觉。江重山往街道里走去,希望能找门差事。

香山脚下,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当年子华建国,将夏朝遗民留在此处,称念城。子华希望他们永不忘商人没有滥杀无辜的慈悲之心,为商君祈福。

念城有人口二十万,是商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此城中人常常承接皇陵修补、建造之责,因此工匠、艺人众多,丧葬嫁娶的礼仪也比别处繁琐精致,年年有人不远万里求念城人主持红白喜事。

江重山将旧事隐去,只说自己是皇陵宫人偷偷生下,如今被赶了出来,希望求个生路。一户木工便私自留下了他,叫他换了衣服在木匠铺门口看门。江重山坐在店铺门口,看着往来行人,觉得似曾相识,不自觉笑了。

今天是皇帝诞辰,举国欢庆,念城官府张贴喜帖,宣布夜间有烟火表演,并表示谁敢撕毁告示要罚款。江重山看着那张火红的告示贴在店门前的墙壁上,便细细读了起来。

木匠铺的店长从仓库出来,见到了此景,沉默地撕掉墙壁上的喜帖,撕毁后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中。行人见状,都拍手叫好。

江重山发现即使过了百年,即使百姓全赖商国皇陵生存,这里人依旧不喜子商贵族。江重山不禁感叹商国包罗万象,这样的地方都能容忍,更不用说捧月阁了。

“不愧是商人,只要交税了便不管不顾了。”江重山暗暗想道。

商铺老板叫左继锋,在江重山看了一天店门后,他又细细盘问了一遍皇陵内情况,见与自己所见无差,便要到官府报备。左继锋问江重山叫什么,小孩摇头回应。左继锋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夏国后人认定的姓氏是蒋宋孔陈,左继锋深情地表示这是前朝四大家族的姓氏,用他们的姓表示我等不忘旧主,叫江重山选一个给自己命名。孩子选了“孔”,左继锋便去衙门登记去了。

将近黄昏,左继锋和一位女人一同回到店铺,女人介绍自己以后便是江重山的母亲,将他抱起,放在怀中摇晃。左继锋笑着告诉孩子,他今天有了个新名字,叫孔本亮。

三人关掉店铺,开心地回家去。妇人一路抱着江重山,满脸堆笑,口中不断呼唤“孔本亮”。

一路无事,江重山跟着两人回家、吃饭,一切相安无事,直到妇人为他洗澡,江重山百般推脱不得,只能任由女人扒了他的衣服后尖叫着跑开。

月奴不需要饮食和如厕,衣服之下,是一块平板。江重山没有灵气护体,所吃下食物、茶水都聚集在腹部,因此微微隆起。往常,江重山每日会从口中吐出一块腥臭石块,便算排泄。现下,江重山听到浴室外叫骂之声不绝,忙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等着责罚。

左继锋安抚好夫人便来找江重山,见其老实站在门口,又不忍心将他赶走,但妇人这时又出来推他,左继锋只好先带着江重山离开家门。

左继锋安慰道:“你别怪她,云儿小产后便精神不振,我想你能安慰她的……你实在不该隐瞒。”

听完江重山的道歉,左继锋将孩子带回店里,叫他自己找地方睡觉,以后还在店里当差。

“我还会招一个学徒的,到时候你们作伴。”左继锋宽慰道,“我们都不喜欢月奴,你知道的,那些修士老是自说自话,污蔑夏主。月奴是那些走狗的孩子……你明白吧?”

江重山被关在了木匠铺里,他在个干燥的角落里躺下,头枕着手臂,听着远处的烟火声,强迫自己回忆仙界,回忆一切不属于人间的美好。

孩子突感到一阵恶心,便知时间到了。片刻后,江重山吐出一个浑圆的石头,将之扔在墙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江重山哼着江莲唱过的歌谣,仿佛回到了茂密的丛林,慢慢睡着了。

之后的十几年,江重山在木匠铺打杂、学习,渐渐与众人混在一起。左继锋新招的孩子叫蒋一,是个偏远渔村的孩子,被他父亲送来学艺。

江重山长成一个八尺的壮汉,每日做工,在念城颇有名气。从前,左继锋的妻子会在街角偷偷看他,一被发现便跑开。随着江重山渐渐长大,那妇人也不再躲避,甚至邀请江重山回家。每当这时,江重山便找蒋一打闹,妇人自觉没趣,也不再过问。

江重山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不知下一次劫难何时降临。

日隆三年春,北国表面上忙于灾后重建,似乎不再干涉黄练、川北之事。两地兵士自然听从尚氏调遣,但各地官员仍是中央调派而来,至今尚未回国。尚瑞君早早撤了他们的官职,但一直没等来接送他们的北国士兵,便暂时将他们关押在各自的家宅之中。

“母亲,北国轻而易举同意分裂……不,是贾成宏,我们就这么任凭他把‘北国’的国号夺去,我们反成乱臣贼子了!?”

说话的是现任泰王敖子建,刚过而立之年,有子二人,女三人。其人相貌平平,胆识过人,少时常为父王处理政务,人皆称其贤,原泰王也时常夸奖,常带其出入四方,巡游泰国疆域。但也有一说,这般恩宠只是因为他是尚瑞君之子,其人并不如何聪慧。

尚瑞君去年冬季得到贾成宏的认可,但不称帝,只称国母,但国内诸事若敢绕过其,必然暴怒。尚瑞君深知自己名望颇低,勉强称帝只会落下骂名。今年春天,尚瑞君秘密将几个儿女接到泰国皇宫,商量治国对策。

“按理说他不该烧城的,那样妈妈都没有理由独立了。贾成宏收复长明是为了更便捷地与商国通商吧,不管皇城里有什么,他没有理由烧城啊!也许他的烂摊子不比我们少哦!”

如今的相王,曾经的永安公主,成敏霞,原名敖乐云,成为相国世子后改父姓。成敏霞二十有七,其容貌酷似母亲,只是没有双瞳,现有男宠两名,暂无生育。

“皇宫里全是恶灵啊,妈妈送给皇帝陛下的嘛。不烧怎么去掉这些恶心的臭虫呢。”

尚瑞君最小的女儿,其父身份不明,现年十八,是尚瑞君三十五岁时所生,被封嘉安郡主。有传言尚瑞君失宠于泰王,始于此胎。泰王在世时,尚瑞君唤其小女忠梅,泰王常常笑而不语。

“所以贾成宏没能为皇帝收尸是吧,所以没人知道是母亲做的了,啊?”

敖子建指着两个妹妹,他并没有资质修炼仙术,关于皇城之事,多是听兄弟姐妹告知。

“我想是的,而且他应该也控制不住烧城的修士,不然不会与我签订盟约,更不会求娶忠梅。”尚瑞君开口道,将一纸国书丢到桌上。原来贾成宏本为长明人士,北国战败后抛下妻儿到铅山起义。贾成宏侵略长明州,广成王拒不称臣,将他一家老小全部杀害,故而现在孤身一人。

“他都多大年纪了?四十,五十?”敖子建嘲讽道。

“四十三。也许是个好主意,若是我等来日成了阶下囚,你还能做王妃呢,怎么说啊,小妹?”相王成敏霞调笑道。

嘉安郡主敖忠梅拔出腰间匕首,将肩头一缕黑发剪下,展示给众人看:“我宁死不嫁。”

“说起来,二弟,若当年没有开战,你说不定就娶了子骁辉了,她当年不就这么抗婚的嘛?”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是尚瑞君最大的儿子,公西灿光。此人年岁最长,但面容稚嫩,眼睛瞳孔是继承自母亲的绿色。不同其他几人穿着汉人衣服,公西灿光身上一件包身的乌黑皮革,其上镶嵌各色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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