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令白坐在书房内,侧旁又有一长者,那男人看样子已不年轻了,却没有胡子,他戴着手套,小心地察看藏宝图,并朝段岭点点头。&ldo;这位是费先生。&rdo;边令白朝段岭说,&ldo;名讳上宏下德,他长着你两辈,当年追随过你叔父、先帝,是极有见识的。&rdo;段岭朝他问了声好。&ldo;你从何处得到此图?&rdo;那长者朝段岭问。段岭于是将先前交代的过往大致交代了一次,长者便缓缓点头,露出微笑,朝边令白说:&ldo;恭喜将军,待这宝藏挖掘出来,足可满足我军的一应需要。&rdo;边令白朝那长者说:&ldo;当真是上天助我,照先生看,何日开掘为宜?&rdo;&ldo;还须再等等。&rdo;费宏德将图收好,还给边令白,说,&ldo;万万不可惊动了旁人,待我亲自前去勘测后,有消息必先告知。&rdo;边令白转念一想,忙自点头,又说:&ldo;是否得派一队人,先自看守起来?&rdo;费宏德解释道:&ldo;派人乔装成马贼,在山下监视是可以的,但既然近二十年无人去过,想必也不在这一时三刻,如今只有您、我、赵公子三人知道此事,想必不会走漏了风声,边将军大可不必担忧。&rdo;&ldo;嗯。&rdo;边令白说,&ldo;此言有理。&rdo;说毕边令白又哈哈大笑,朝段岭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ldo;上天派你来助我,此事必可成!&rdo;段岭点头,微笑,表现出替边令白高兴的心情,费宏德却注视段岭,说:&ldo;一路上辛苦了,先前我也是刚从西凉回来。&rdo;段岭说:&ldo;还好,有武独陪着。&rdo;&ldo;嗯。&rdo;费宏德又说,&ldo;什么时候进的西川?&rdo;&ldo;今年开春时。&rdo;段岭朝费宏德说。费宏德又道:&ldo;山东卫有你爹生前旧部,换防后进了兵部,你竟未去找他们,反而是跟了武独,这着棋走得不错。&rdo;段岭答道:&ldo;不敢走漏风声,毕竟人心隔肚皮。&rdo;费宏德点点头,又说:&ldo;你那表姐,如今嫁到了何处?&rdo;段岭心中怦怦地跳,知道这名唤费宏德的表面上是叙旧,实则是试他身份。幸好来前早已做足了功课,答道:&ldo;哪个表姐?&rdo;费宏德笑道:&ldo;倒是记不清了,昔年在山东为先帝办事,听闻你母族中有一位长得倾国倾城……&rdo;&ldo;四姐。&rdo;段岭忙道,&ldo;后来病了。&rdo;费宏德缓缓点头,边令白又朝段岭说:&ldo;费先生去过不少地方。虽是党项出身,却是我军中笔杆子,平日你可常向先生讨教。&rdo;&ldo;是。&rdo;段岭说。费宏德朝边令白说:&ldo;将军还得将潼关外的地图找来,咱俩好从长计议。&rdo;段岭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边令白又好言嘱咐一番,让段岭下去好好休息,较之他刚来之时,态度已有天壤之别,俨然以兄长的地位自处。段岭走后,边令白便朝费宏德问道:&ldo;如何?&rdo;费宏德略一沉吟,而后朝边令白答道:&ldo;身份没有差错,应当确实是赵埔的家人。&rdo;边令白这才放下心,说:&ldo;冒名顶替,也是有可能的。&rdo;费宏德答道:&ldo;不大可能,您也看到了,这孩子出身定是诗书之家,又有少许兵家之后的气质,较少开口,话一出口,却十分自然稳重。对着您的时候不惧怕,自信都在心里,绝非随随便便能找来的畏缩之辈。武独上哪儿去找来这么一个少年?况且这么做,也对他没有半点好处。&rdo;边令白一想也是,派个少年带着藏宝图千里迢迢地过来送钱,对武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ldo;这厮先是叛了赵将军,又害死了李渐鸿。&rdo;边令白哭笑不得道,&ldo;虽托庇于牧旷达麾下,想必也是日子不好过,要再找条谋生的路子。&rdo;&ldo;武独其人优柔寡断。&rdo;费宏德说,&ldo;且投靠牧家后,昌流君必容不得他出人头地,除前来归顺将军以外,无路可走,乃是预料之中。&rdo;&ldo;若不是贺兰羯早一步来投。&rdo;边令白说,&ldo;武独能为我所用,倒是不错的。&rdo;费宏德叹了口气,朝边令白说:&ldo;说到贺兰羯,我始终是反对您收留他的,若被朝廷得知他在您麾下,先帝这桩命案,您便撇不开了。&rdo;&ldo;罢了罢了。&rdo;边令白不耐烦地一挥手,说,&ldo;不必再说了。&rdo;费宏德点点头,说:&ldo;近几日,我便着手勘察此地。&rdo;费宏德起身告辞,待费宏德走后,边令白又满脸堆笑,展开那地图反复看,一脸贪婪神色。武独与段岭在暗夜里穿过走廊回去。清风吹来,段岭突然停下脚步,感觉到了什么,站在走廊前。潼关一轮明月,大得如同幻景一般,将它的清辉洒向大地。武独停下脚步,眉毛微一动,不解地看着段岭。&ldo;怎么了?&rdo;武独问。段岭摇摇头,有股奇怪的感觉,却一下说不出来。武独一手搭在段岭肩上,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望向院外,悠悠明月下,段岭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那个&ldo;赵融&rdo;。&ldo;滇池的水,潼关的月。&rdo;武独说,&ldo;玉衡山的青松,蓝关的雪。&rdo;段岭马上回头,朝武独说:&ldo;你也知道?&rdo;&ldo;知道什么?&rdo;武独莫名其妙地说。&ldo;那些……&rdo;段岭想起了李渐鸿朝他说过的中原大地,沉吟片刻,而后开口道:&ldo;我爹以前也说,这世上有太多漂亮的地方了。&rdo;&ldo;江湖人,都有不受约束的心。&rdo;武独随口道。&ldo;原来这就是潼关月。&rdo;段岭说,&ldo;还有玉璧关下的枫林……&rdo;&ldo;你会看到的。&rdo;武独朝段岭说,&ldo;走吧。&rdo;&ldo;这是带我去看的意思么?&rdo;段岭问。&ldo;你要这么想,倒也可以。&rdo;武独随口道。两人在边令白府里不方便说太多,但段岭知道武独的意思是,办完这件事后,真想去玩,自然可以带他出去走走。☆、忌惮然而两人刚转过走廊,廊下便站着一个人‐‐贺兰羯。段岭心中一惊,武独便按着段岭的肩膀,手腕稍稍一转,让他躲到自己身后。&ldo;想在这里动手?&rdo;武独说,&ldo;拆了你主顾的宅邸,我可不赔。&rdo;贺兰羯站在月下,一张满是伤疤的脸显得尤其恐怖。&ldo;武独。&rdo;贺兰羯说,&ldo;你给我记住,我不会杀你。&rdo;接着,贺兰羯以他装着铁钩的那一只手,朝着武独身后的段岭遥遥一指。&ldo;我会把他剥掉皮。&rdo;贺兰羯操着不利索的汉语,说,&ldo;用来做个灯笼。&rdo;段岭:&ldo;……&rdo;&ldo;哪天你发现他不见了。&rdo;贺兰羯阴冷一笑,说,&ldo;等着,给他收尸。&rdo;武独抬起手,放在剑柄上,那一刻他的全身散发出了强大的杀气,却被段岭一下按住。无论采取什么举动,现在都绝不是最好的时机,两人看着贺兰羯离开,段岭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恶寒。&ldo;这些时日,你必须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rdo;武独说。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么?段岭心想。&ldo;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想杀我?&rdo;段岭恐惧的却是另一件事,贺兰羯与父亲打过照面,该不会是认出他来了?但不对啊,边令白也见过,牧旷达也见过,甚至连武独也见过父亲,他们都没有认出来,兴许是先入为主,也可能是自己与父亲长得确实不像。他情愿认为贺兰羯没有认出来,但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令贺兰羯一定要杀他的呢?&ldo;他只是想报仇。&rdo;武独说。听到这话时,段岭心里一凛。&ldo;报什么仇?&rdo;段岭问。&ldo;报我扰了他布置的一招之仇。&rdo;武独说,&ldo;贺兰羯这种人,你不能像寻常人一般地去猜测他,连师门都能杀,那是一条疯狗。&rdo;&ldo;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你报仇,反而是来杀我呢?&rdo;段岭又问。武独瞥了段岭一眼,没有说话。段岭莫名其妙,武独说:&ldo;罢了罢了,不要说了,赶紧练功去。&rdo;段岭:&ldo;……&rdo;这夜才算正式睡下,武独将段岭拎到床里头去,自己睡在外面,以便保护他,毕竟贺兰羯还是有点威胁的,不同于&ldo;乌洛侯会杀我&rdo;的被害妄想,这一次武独是放在心上了。睡到半夜。&ldo;不要抱了。&rdo;武独叫苦道,&ldo;多大个人了,怎么一睡觉就抱着不放?&rdo;&ldo;什么?&rdo;段岭正在做梦,梦见抱着一条鱼在水里游,又被武独吵醒了,虽已入秋,天气还有点闷热,抱得两人身上全是汗,忙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朝武独问:&ldo;谁来了?什么事?&rdo;武独:&ldo;……&rdo;武独忙让段岭又躺下,拿了把折扇,段岭倒是睡得舒服,一夜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