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以后他回到家基本都躲在房间里面不出去,因为妈妈见到他总是会尖叫流泪,他害怕,怕再经历一次痛苦,也怕见到妈妈的泪水。
林暮隔着衣服摸上腰间那个疤,哪怕画面已经模糊了,恐惧的心情依然鲜明。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床上的东西团宝好多能用,林暮挑挑拣拣,把坏掉的玩具跟衣服放一边,好的重新装回箱子里。
有一个已经开封的箱子,之前他翻过,里面装的是日常用品,跟弟弟的那些小被子小床单。
护肤品化妆品之类的过去这么久早就过期了,林暮找出个袋子,连坏掉的婴儿用品一块装进去,放到地上。
稀奇的是他在里面现了一本厚厚的,上了锁的日记本,林暮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他从不知道妈妈会有写日记的习惯,从侧面看过去,有大半的纸张颜色稍深,代表是写过字的。他试了一些关键数字,包括妈妈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她跟继父的结婚日期,全都不行。
除去这些林暮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尊重妈妈的隐私,不愿意暴力拆开,于是轻轻放到一边,想着晚点出去买个袋子封上,以免回到山里的时候保存不当受潮。
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是妈妈的衣服,打开一水的白衬衫,除了白衬衫就是半身裙或者牛仔裤,妈妈的穿衣风格很素,她很白,长得干净,适合穿这些。
林暮有点想不起她的长相,只记得她是整个村里最好看的人,陈老师也好看,但没妈妈好看。
这点从张叔见了她后就对她一见钟情能看出来,包括后面他们定居县城生活,也有很多追求者出现,报道出来后更是有许多趋之若鹜的“好心人”上门,主动提出想要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妈妈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但不知道为何,她最后偏偏对继父动了心。两个人从见面到结婚,前后不到半年,展飞快。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感情的事怎么能用时间来衡量呢?惊鸿一瞥耽误一生的事向来不鲜见。
箱子最底下有一件泛黄十分严重的白衬衫,样式是最基础的那种,但跟箱子里其它衬衫相比,版型和做工明显更好一些,走线规整,连个多余的线头都看不见,摸起来的料子也很不一样。
林暮不由得掏出来仔细端详,他小时候不懂区分,看不出来好坏,但现在明显知道这不是山里能出现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似乎佐证了妈妈当年面对外界所说的她是被拐进山里的。
林暮捧着这件衬衫,像捧着什么重如泰山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比小的时候成熟,时间淡化那些浓重的情绪,林暮便能更干净的将自己摘出来,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审视小时候的记忆。
于是他不能再清楚的明白当年他看到的,参与的那些行为代表着什么,那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女人被活生生禁锢住的前半生。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恨,哪怕要恨,也只恨自己。
妈妈对他说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自由了。”
林暮脱下身上的短袖,穿上这件留下许多“痕迹”的衬衫,走进洗手间。
把过长的刘海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张完整的脸,镜子里面的人清秀,丽。他这几年里长得愈像妈妈,开始变得不爱照镜子,头越留越长,仿佛这样就能遮盖住一些让他联想到过去的东西。
林暮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妈妈要留着这样一件承载着屈辱回忆的旧衣服,见到的时候不会难受吗?毕竟她一直想斩断跟过去的一切联系,其中甚至包括自己。
可除了这件衣服的主人,没人能弄清楚了。
接水洗了把脸,林暮找回一点精神,两手捏着衣服边缘向下扯,将衣服抻平。
忽然,他右手手指摸到衣缘内侧一块凹凸不平的花纹,把边缘翻过来看,现里面似乎有一小块类似刺绣的图案。
这样穿在身上,图案是反过来的,看不出是什么内容,林暮把衣服脱下来,平铺在床上。
衣服内侧边缘用白色泛黄的线,以缎面绣的针法缝上了经过特殊设计的花体英文,就算这件衣服质量好,也洗过太多次,磨得有些花,林暮乍一看没分辨出来。
这个图案光看衣服外面完全看不出来,证明这个刺绣是在锁边之前就缝好藏在里面的,会不会是哪个品牌的Logo
林暮跟妈妈不亲近,对她了解甚少,此时他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妈妈真的是被拐的,她为什么没有在逃出大山后尝试去找自己亲生父母呢?
刚出来的第一年他几乎二十四小时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可以肯定妈妈绝对没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相关行为都没有。
这件衣服会不会跟妈妈的身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