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玲珑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这事情也不是靠我一张嘴说了就算的。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已经捡了两天的豆子,期间连饭都没吃上。如果我不乖乖饿死就是不孝顺的话,那我还是不孝了吧。我等着去庄子的马车。”
她今日这般硬气,是冬春没想到的,冬春心里明白,大概主子也不敢相信姜月娘真的说变就变。
她又跑了一趟,汤氏听完她的话,一脸的惊诧:“姜氏真这么说?”
说休妻或是说把人送庄子上,那都只是吓唬人的。柳老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说到底,姜月娘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错处。如果非要论错,那她错在出身不高,不通规矩,不懂得待人接物,不懂得如何御下。可这些,是接亲时就知道的呀。
汤氏冷笑一声:“有她求我的时候,来人,给奶娘吃点花生。”
高玲珑正在午睡,其中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奔到床前:“夫人,小公子的奶娘浑身都是疹子,大夫说可能会让小公子也染上。”
“把奶娘隔开。”高玲珑起身就往外走。
小丫鬟满脸紧张:“可小公子很黏奶娘……”
姜月娘的儿子今年五岁,前两天启了蒙,这种年纪,已经不需要奶娘了。
柳壁找的那位奶娘,拿着鸡毛当令箭。几年中没少挑剔姜月娘,譬如在姜月娘难得过去探望儿子想要抱一抱孩子时,被奶娘说身上的衣裳料子不对,或者是身上味道不对,总之,非得她心情好时,姜月娘才能和儿子亲近。
孩子认生的那段时间,姜月娘压根儿碰不着孩子。后来孩子大了点,已经不愿意亲近母亲,只愿意认奶娘了。
高玲珑想着这些,缓步去了隔壁院子。张奶娘此刻用帕子蒙着头,正被两个婆子往外拖,看见她来,哭哭啼啼道:“夫人,小公子离不开奴婢,奴婢要是走了,小公子他夜里都不睡觉啊……”
张奶娘今年才二十,当初生了第一个孩子就被接了进来。其实,像柳府这样的人家,不应该挑这种才生一胎的奶娘。毕竟不管做什么都讲究经验嘛,奶娘没带过孩子,又如何能带好主家的孩子?
孩子刚生下来时很爱哭闹,还生了几场病,柳壁一连换了几位奶娘,也就是这位张奶娘来了之后,孩子才恢复如常。
犹记得当初张奶娘来的时候是一身布衣,浑身不管是肌肤还是打扮都粗糙得很,汤氏更是当着姜月娘的面不止一次嘲笑过孩子山猪吃不得细糠,只认这种乡下女人养活。
这话真的很难听,姜月娘鼓起勇气跟柳壁提过一次,可柳壁压根没去找继母对质。
此时张奶娘不愿意走,不停的挣扎,她的衣领被婆子扯开,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不管当初来的时候有多粗糙,这几年好肉好菜养着,不晒太阳,甚至身边还有丫鬟伺候,她的日子比姜月娘要好多了。所以,几年下来已经养得细皮嫩肉,算得上小家碧玉一枚。
正在拉扯间,柳壁大踏步进来。
二十多岁的他着一身青色长衫,犹如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高玲珑瞅了他一眼,就听到张奶娘如见救星一般大喊道:“公子,你救救我啊!我应该是不小心吃了花生,定是有人害奴婢,有人想要害小公子啊!”
孩子已经五岁,却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府里的人就唤小公子。那柳壁弟弟的儿子,早在洗三后就已经取名继宗。
还是柳壁的亲爹取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真的挺有道理的。
“去请个大夫来。”
柳壁的话一出,两个婆子不再狠命拉扯张奶娘。而高玲珑已经朝着屋檐下走去,那里,几岁大的男娃被吓得小脸煞白。
也是,那些人来赶张奶娘走,哪里会顾及孩子?
而张奶娘不愿意走,当然要挣扎一番,也顾不上孩子会不会怕。
姜月娘上次来已经是五天前,孩子看到她,往后退了一步。高玲珑假作不知,掏出一块点心:“你饿不饿?”
孩子眼神渴望,高玲珑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将点心塞到他的手里,又将人抱了起来。
张奶娘在等大夫,心知自己等来了救星,多半是不会被赶出去了。看到这般情形,当即呵斥道:“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小公子,吃坏了肚子你负不起责!”
柳壁脸色沉沉,看着园子里的假山,心情似乎不太好。好像没听见张奶娘的话似的。
孩子面露恐惧,立刻将手里的点心丢了,并且不停挣扎着要下地。
高玲珑眯了眯眼,抱起孩子就走。
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张奶娘惊声尖叫:“你要抱小公子去哪儿?”
柳壁一脸不赞同:“你没带过孩子,别伤着他。还是放下来……”
高玲珑头也不回:“带孩子这事也不是谁生来就会的。不会可以学,我是他的亲娘,拼了命才生下了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谁害他我都不会害他,我也绝没有任何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