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外之人更是爆發出一陣激烈的討論。
「看吧,我剛剛就說是他!准沒錯。」
「啊……原來他就是幽夢館的落音公子啊……你別說,看身段還真不錯。」
「嗨呀,真是晦氣,怎麼和這種人同一日進香!晦氣晦氣!」
「咦,蕭家三少?難不成就是前段時間被落音公子閉門謝客的那位?今日怎麼趕上一起了……」
「這就難怪了……嘖嘖嘖」
眼見著話題往別處轉去,蕭三少猛地一聲乾咳,忙拔高的聲音喊道:「總之,今日我爹讓我來捐上五十兩的香油錢,若是這人也在,那麼這香油錢我便不捐了。」
言罷,蕭三少背後的幾個虬髯大漢也上前幾步,威嚇一出,原本議論紛紛的人群登時靜了下來。
小少年都快被欺負哭了,舒鯉亦是心底生出一股厭惡之氣,平白無故就當眾給人難堪,實在非君子所為。
「抱歉,那我改日再來。」
落音公子聲音清潤平和,與蕭三少頓時形成了鮮明至極的對比,放在舒鯉耳中,更是覺得落音此人性情平和,那蕭三少愈發討厭。
落音公子牽起身側小少年的手,避開人群便欲離開,誰料身後白雲大師不緊不慢開口說道:
「《大般涅槃經》言一切有情眾生,皆可成佛。」白雲大師緩步而行,周遭之人自動退讓,舒鯉緘言垂手而立,靜聽白雲大師所言。
「若言處處受生,故名眾生者。」眾人屏息凝神,白雲大師逐字逐句開口,一時間大殿落針可聞。
「眾生平等,皆受三世六道,因果業報之苦。」白雲大師目光緩緩凝在蕭三少身上,「還請施主慎言,若是想供香,這便請行,若是不想供香,自也無礙。」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躁動的人群霎時安靜下來,蕭三少更是臉色瞬間陰沉。
事到如今,他還能看不明白嗎。
白雲大師看來是要站在落音那邊了,自己早已放下狠話,若是再這麼灰溜溜地上香,倒成了笑話!
他蕭三少何等的心氣,前幾日吃了落音的閉門羹本就心情不愉,今日撞著本想羞辱一番作罷,誰知那落音是個軟硬不吃的,生生讓他在這裡跳了半晌的獨角戲,甚至連白雲大師都站去了那邊,倒顯得他上躥下跳,分外滑稽。
眼見事態如此,蕭三少冷哼一聲,甩手便走,幾個家丁紛紛前往開路,人群登時被劃開一道大口子,待人走後,那道口子又迅合攏。
白雲大師環顧一圈,四周幾個年紀稍大些的僧人會意,主動疏散上前去安排香客上香,原本烏泱泱擠著的大雄寶殿便再度通暢開來。
舒鯉從門口奉香的僧人手中抽取三份細香,走至落音公子身前,抽了一份遞與他,「喏,你可以去上香了。」
言罷,舒鯉又將另外一份細香遞與那紅著眼睛的小少年,展開笑顏道:「別哭了,和你家公子去上香吧。」
「多謝。」落音公子微微頷接過細香道謝,語調雖一如方才的平穩,卻夾雜了幾分笑意,疏淡亦親和,令人聽著便不自覺多生幾分好感。
小少年紅了臉,小聲道了句謝謝,這才與落音公子走向一旁的蒲團跪下。
落音取下斗笠,露出真容。
舒鯉眼睛都瞪大了。
落音的眼睛竟是琥珀色的!他並非中原之人!
奶白色的肌膚襯著烏髮,琥珀瞳孔更添幾分異族風情,雙唇泛粉,唇峰飽滿瑩潤,睫羽纖長,垂下之時便顯露出幾分落寞委屈之色,令人分外愛惜。
落音簡直長得和女孩兒一樣……
舒鯉目不轉睛地盯著落音,直至他跪拜後上完香,復又帶上斗笠,這才堪堪回過神……
落音臨走時再次朝著舒鯉點頭示意,動作間那被風揚起的輕紗若有似無地露出一抹雪白膚色,很快便又被擋住了。
隨後落音與小少年離開。
舒鯉咂咂嘴,回過神來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待到晚間,三人聚在一起吃飯時,舒鯉還在想著白日裡遇見的落音,不住地咬著筷子出神。
楚琮扒了一口飯,神色漠然地看著魂不守舍的舒鯉,「你思春了。」
舒鯉出著神,也沒細聽楚琮說了什麼,隨口敷衍地「嗯」了一聲,待聽見柳姨輕笑,才猛地反應過來,登時滿面通紅,「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想事情想的滿臉笑。」楚琮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謊言,一絲面子也不打算留,夾了一筷子炒雞蛋放進柳姨碗裡。
舒鯉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臉,心道我真的笑了麼。
「你的確笑了。」柳姨一看舒鯉那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麼,笑呵呵地接了兒子夾的菜,又給舒鯉夾了一塊雞肉,笑道:「遇見什麼好事兒了?和我們說說。」
「他能遇到什麼好事,不被賣了都很不錯了。」楚琮冷言冷語。
舒鯉早就在楚琮的碎嘴下逐漸增厚了臉皮,此時也能面不改色噎回去了,「是啊,一想到某個人的長生牌位被我不廢吹灰之力就辦好了,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楚琮輕輕放下筷子,筷身和盤子相撞發出一聲「叮」的脆響。
舒鯉認錯態度良好,「不過說回來,其實主要還是你的功勞……」
楚琮倒了杯水,繼續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