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自己那因为思念而发酵到几乎压抑不住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书中人让他想起那个不幸却仍然灿烂着的少女。唐无乐无可控制的让那种感情在心口深扎,是以当书中那个和她相似的人悄然离去,他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扶苏所说的那种美丽。
看到了,所以刻骨铭心——那个谐音柳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男子的心情,他想他是懂了。
一瞬间重温得知那人天不假年之时的心情,他也仿佛握住了一把留不住的沙,所以才会如此愤怒,或者说是一种难言的痛心。
为什么……她就不能长生无忧呢?
唐无乐心中的小情绪并不能被心中所想之人接收到,木舒也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差点上了唐门逆斩堂的暗杀榜。她此时正满心无语听着几位藏剑女弟子兴奋的讨论扶苏,深刻的领悟到扶苏到底是怎样一个颦蹙眉宇都会引来大片人心疼的国民男神。
你们不玩阅读理解了就开始扒人设真的好吗?我觉得我们误会很深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从话本故事里看出我有一个死去多年情深义重的爱人的?又是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次出书出得快就是为了拒绝石观音证明自己此心如一山海不移的?你们居然还能往深处思考觉得我隐世避居就是因为死了情缘心灰意冷?写的书一直没有喜剧结尾都是因为这一辈子怀着一份遗憾的爱情?
#你们真会玩。#
#是在下输了。#
#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
更奇怪的是,说是扶苏的迷妹吧,但是眼看着男神有情缘了,非但不难过还很兴奋?这种“不愧是我的男神就是痴情得清新脱俗毫不做作跟渣男完全不一样”的说法完全就是眼睛瞎盲男神说啥都好了吧?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你们已经从老婆粉变成亲妈粉了吗?
木舒看着系统面板上再次暴涨的声望值,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
继“怀才不遇”、“高洁傲岸”、“怜香惜玉”、“众生平等”、“得道成仙”等一系列男神属性之后,扶苏又被打上了“深情似海”的标签。偌大的江湖居然没人觉得不对劲,除了一些对扶苏真的怀有爱慕之心的女子哭肿了眼睛,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木舒扶额掩面,深怕自己多年以后不仅有一个死去的爱人还多了一个儿子,没准九幽黄泉之下还要多个“慈父”的标记。
还是洗洗睡吧。
木舒并不知道,如果说江湖上的姑娘听闻此事,心情是悲伤又感慨的,那么江湖上的男子听闻此事,却都纷纷跳脚了。
“我的三千两银子啊!”陆小凤宛如咸鱼一般趴在木桌上哀嚎,“死猴精!非要打什么赌!这回可好!全赔给庄家了!”
楚留香苦笑着持起酒盏,抿了一口酒水,动作自有一番优雅的风流。他看着一边同样捶胸顿足的好友胡铁花,叹气着道:“所以说姬冰雁不愧是姬冰雁,在大漠边缘做生意都有胆识用石观音来开庄下注,这回你们全赔进去了,他可赚得手软了。”
“那个一毛不拔的死公鸡,胆子不大又怎会富得流油?!”胡铁花跳脚,气道,“这是江湖第一美人啊!看一眼死都值了!这天下间居然有男人无视天下第一美人的香艳邀约?这扶苏到底是不是男人?!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
此处唯有花满楼不与这群酒鬼同流合污,他阖目垂眸,捧着茶杯唇角含笑的模样显得格外温润清雅,语气恬淡地道:“先生自然不是一般人,如先生这般高度,皮相之美不过是过眼云烟,陆小凤,这回你可是无话可说了吧?”
陆小凤瘫在桌子上一声不吭,胡铁花却哼哼唧唧地吭气,道:“还不是他写的那劳什子头骨开花,搞得我们想找个女人玩玩都比以往难了百倍不止,张口闭口就是‘先生说’、‘扶苏说’的,和着全天下就他一个好男人了,我们都是花心大萝卜!”
花满楼放下茶杯,轻声叹息道:“你们可不就是花心大萝卜么?”
这一棒子将在场三人全部打了个倒仰,陆小凤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楚留香摸着鼻子苦笑不止,胡铁花却压低了声音嘀咕道:“什么啊,谁能相信这种男人真的存在啊,传得跟仙人似的。别说我了,连老臭虫现在去偷东西,遇见个姑娘都要被问‘愿不愿意负责’,不然就连一起喝杯茶都不乐意什么的……真是……”然而话语在花满楼渐淡的笑容里慢慢销声了。
楚留香赶忙打圆场,道:“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年少气盛自觉得如何肆意妄为都不是错,可又有谁知晓日后的世事无常呢?”
楚留香洒脱一笑,俊美的容颜因为这一瞬的温柔而显得格外吸引人,眼中却浅浅的沉淀着一层歉意和痛色。
说来可笑,一开始看扶苏写的那本《骨中花》,他原也以为是针对他的。虽然身边好友再三告诉他书中人与他很像,他也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听自己的三位红颜知己苏蓉蓉她们聊起扶苏的故事,说起那一位身死的闺阁女子。他忽而就想起了一个女子单薄的剪影,却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后来他私底下去查找自己过往遇见过的女子,果真找到了……她冰冷的墓碑。
他仍然是不记得她的名字的,但是她大概就像扶苏故事里描写的那样,是个温柔娴静比月光还美的姑娘。
他偷偷去过她的家,听到她母亲哭着给她烧纸,说她死前只给扶苏写了一封信,如今扶苏出了新书,总是要烧给她的。
楚留香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缱绻旖旎的回忆,曾经有过的一面之缘,也不过是为了取走她的东珠发簪。楚留香看完扶苏笔下属于她的故事,曾想过,她被退婚,其实是好事,毕竟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她的未婚夫,嫁过去了也未必幸福。可她虽然温柔、娴静,喜爱雨打海棠的美丽,但也实在是个执拗的性子——她的死不是因为对未婚夫的爱,而是为了自己和自家的尊严与骄傲。
因为楚香帅的风流之名,所以面对他人的反口污蔑,竟没有人觉得她是清白的。
那淡雅如白茶般的女子,甚至连死亡都是平静的,她富有闲情雅趣的读完扶苏的《终归乡》,写了一封信,然后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多么令人痛心呐,她本该是那样春花秋月般美好的姑娘。
楚留香仰头何干了杯中的美酒,烧喉的炽意一路焚烧到了肺腑,那种汹涌而来的醉意和苦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大抵,就是扶苏想告诉他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