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过去,冯家的吃食等于都送给雇来排队的那些人吃了。
中午顾茵和王氏收了摊,下午客人越少,到了傍晚时分一统计,一天拢共只骗到了三个外地客人。
冯家那老婆婆忍不住了,不等收摊就骂骂咧咧道:“你说你这是干啥,咱们在别处卖的好好的,非到这码头上蹚浑水。你说你要是搞到和人家一样的东西来就算了,偏偏只会编个差不多的名头,做不出来那样的东西!你说这一天得亏多少银钱啊?”
自家摊子上的吃食,甚至码头的租子,雇人排队的银钱,都是人家出的。
但是冯家媳妇知道自家男人和婆婆都靠不住,之前并不透底儿给他们,只囫囵说自己也是被人雇着的。
她压低声音道:“娘管生意好坏做什么?咱们在这一天就领一天的银钱,盈亏咱们不用管。”
这个冯婆子之前就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看到隔壁摊子赚的盆满钵满的,她能不心动?
“我不管,那银钱是咱们该领的,生意上也必须另赚一份,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冯婆子就带着冯成走了,把摊子撂给冯家媳妇收拾。
冯家媳妇想了又想,只能又偷偷摸摸地去像赵厨子递话,她没说自家婆婆还想赚另一份银钱,只说了顾茵做出了那种插牌,自家骗不到人了。
第二天,冯家也用上了招牌和插牌,写的是“正宗泉山镇文老太爷粥”。
第三天,冯家隔壁开设摊子,卖包子和咸蛋瘦肉粥,招牌和插牌写的是“正宗松山镇文老太爷粥”。
第四天,码头上又多了两家叫“寒山镇清水村文老太爷粥”和“寒山镇桃花村文老太爷粥”的。
如今一到码头上,入眼就是各种大招牌,小插牌,各家满满当当都是人。
外地的客人不知就里,寻人问,正常人当然说寒山镇那个是正宗的。但也有不少问到那些托儿的,各种歪理一通胡搅蛮缠,笨一些的还真就相信了,聪明一些的没相信,只觉得这里头乱的很,还是别趟这个浑水了。
顾茵的生意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如她之前猜想的那样,坏就坏在口碑上。她和王氏向跑船的商客打听了一下,说是外头现在都知道寒山镇好几家卖“文老太爷粥”的,外地人不知根不知底儿的容易被混淆了,买到极难吃的,吃亏上当,所以虽然这粥名声越来越响,却不像从前那样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客来。
这天收摊后,王氏苦着脸道:“你想的不错,这家人真的有毛病,明明赚不了几个银钱,却一个劲儿地学咱们,就是要糟蹋咱们的名声口碑!儿啊,你早想到这个,是不是也早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顾茵拍了拍王氏的手,宽慰道:“法子不是早就有的,不过现在确实有了。娘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带你瞧热闹去。”
…………
翌日清晨,李捕头睡得正香,半睡半醒之中他突然察觉到了屋里有另一道极清浅的呼吸声。
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李捕头立刻坐起。
待看清床头站着的是顾野,他放松下来,好笑道:“你这小子,今日确实是我休沐带你,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来啊!”
顾野笑了笑,对他一个劲儿地招手。
李捕头没办法,只好起身穿衣,随着他出了去。
一大一小两人出了缁衣巷,顾野熟门熟路地把他带到了望月楼的后巷,躲到了小窝棚里,还在两人的头顶盖上了一床烂草席。
“这是干什么?”李捕头压低声音问。
顾野却并不回答,只把短短小小的手指比在唇前,让他噤声。
没多会儿,冯家媳妇和其他几个山寨摊子上的摊主都先后过来了。
人齐之后没多久,赵厨子把后门打开,把熬好的粥分给大家。
“都给我警醒点!这都几天了,你们才卖了多少碗粥?还想不想领工钱了?”
其他人默默不出声,和赵厨子最相熟的冯家媳妇赔笑道:“您别生气,虽然我们卖的粥少,但是这不是也给那对婆媳添了不少乱子嘛!照足了您的吩咐做的!”
“哈!”顾野一把掀开盖在头上的烂草席,从窝棚里蹿了出来。
几人被他这一声“哈”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个不到大人腰高的小孩,又同时松了口气。
“哪儿来的孩子瞎捣乱?”赵厨子骂骂咧咧地来赶人。
等看清从窝棚里跟着顾野出来的李捕头,他登时变了脸色。
李捕头出来的匆忙,没带镣铐,佩刀却是带着的。
他按着刀鞘道:“律法确实没有规定某种吃食的名字只能武家婆媳用,但是你们这么有组织,有计划的,便是故意恶意扰乱市场了,是可以入罪的。你们是现在交代,还是跟我回衙门去、进了大牢再说?”
冯家媳妇和其他几个摊贩都是普通人,听说这个当即就白了脸,开始求饶。
赵厨子也怕,但是他背后有人,便强撑道:“李捕头,这扰乱市场的罪责不过是罚钱几十贯,何至于要把我们都带回去?我这就把罚钱交予你!”
也就是这时候,顾茵和王氏出来了。
她们比顾野和李捕头到的还早些,但怕赵厨子等人现,所以只远远地躲着。
顾茵笑眯眯道:“谁说只告你们扰乱市场了?我告你们卖厨余给客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