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帝手指稍微顿了顿,抬眼看向站在原地的明楹。
她看着孱弱,却又远不似面上看着的那般温顺。
殿中一时静了下来,片刻后,还是李福贵吊着嗓子道:“公主殿下这是什么话,对于陛下而言,什么东西都谈不上是珍稀,陛下是这世上的主子,想要什么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现在想要赏殿下个东西,殿下也阖该上前谢恩,而不是在陛下面前推辞。”
半丈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她甚至非常清晰地闻到显帝身上的龙涎香,可以看到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还有面上些许的肿胀。
她从来都不信,显帝今日唤她前来只是为了赏赐。
李福贵上前拽着明楹的手腕,面上似笑非笑:“殿下识时务,就该知晓陛下的话意味着什么,君无戏言,还是莫要惹得陛下气恼为好,不然殿下也该知晓的,抗旨不遵是什么下场。”
李福贵的手指粗糙,几乎让明楹一瞬间就想起了当初宫宴后的那个内仕。
她轻颤了一下眼睫,抬眼就看到显帝笑眯眯地对着李福贵道:“十一年纪还不过这么小,你吓唬她做什么,不过十一确实应当知礼节些,朕虽然这次不会计较,但次数多了,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显帝手中拿着那个镯子,刚想握住明楹的手腕戴上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惊呼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明宣殿外骤然传来杂乱的声响,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纷乱嘈杂。
明楹心下好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落点。
比起面前不知目的的显帝,她对于傅怀砚有种莫名的信任,至少在这场所谓的交易结束之前,他都会保下自己。
她并不知晓这种莫名的信任源自什么,又或许是她自以为是,但是从之前的种种相处之中,她确实感觉到了这一点。
所以明楹那时候坐在镜前,思虑片刻,还是对红荔说前去东宫找他,是觉得即便自己被召去明宣殿另有目的,傅怀砚也会保下她。
大概是从前少年时相遇的那些片段,她对于他,还是有着一些微不可见的希冀。
显帝顿时面色变换,他没顾得上面前的明楹,额角隐隐浮动着青筋。
李福贵也倏然一骇,拽着明楹的手下意识松开,面色迟疑地对着显帝道:“……陛下。现在?”
显帝语气压低,“朕不是让你走小道?怎么他这都能这么快赶过来?”
只不过几息的功夫,李福贵就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上有冷汗冒出来,他顾不上那些,只躬身恭敬回道:“奴婢确实是按了陛下的吩咐,只是,只是奴婢也不知晓……”
显帝此时也懒得再掰扯这些,只是肃声对着外面道:“朕不见客,让太子回去。”
外面颇有些喧嚣,显帝皱着眉头,只听到外面的内仕短促传来了声是,却又再也没有了其他回答。
片刻之后,外面有人惊呼道:“殿下,陛下不让您——”
话语声却戛然而止。
转瞬间,明宣殿门前就洞开。
明楹手指稍微缩了一下,转眼看向殿门前。
傅怀砚随意地掠过挡路的小内仕,长身玉立,面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匆匆掠过此时殿中的人,看到明楹站在其中,手中的剑稍微缩了缩,随后口吻很淡地道:“儿臣参见父皇。”
傅怀砚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让显帝怒火中烧,却又碍于这个儿子的秉性,不敢发作,只厉声问道:“朕方才不是说了不见客?太子这般不顾阻拦地闯进明宣殿,难不成是想造反?”
傅怀砚面色丝毫未变,“父皇言重,不过是身有要事,不便耽搁罢了。一时未顾得上虚礼,还望父皇见谅。”
“要事?”显帝皱着眉头,气极反笑,“这几日朕这边的奏折全都是请候圣安,能有什么要事能劳驾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明宣殿?”
傅怀砚笑了笑,抬眼恰好与明楹对视。
他转而只问道:“父皇方才正在与皇妹说些什么?”
李福贵迟疑片刻,随后当即躬身回道:“圣上自是感念十一公主殿下与太后娘娘之间的缘分,又有些年头未见到公主殿下了,心中颇是感慨,只是在叙些家常。”
傅怀砚随意地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手指撑着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