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你知道你们医院这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我们医院!我才来三天!合同都没签!”蔚远说,“天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同事我脸都还没认全呢,就全变成……那玩意儿了。对了,我记得今天婶婶也在……她还好吗?”
蔚迟摇摇头:“她也变了。”
蔚远愣了一会儿,笨拙地宽慰道:“哥,你先别难过,这事儿还没准呢……”
蔚迟摆摆手,道:“没事,你先把你今天遇到的事都给我说一遍。”
蔚远在这边的实习也是吊儿郎当的,仗着长得好加嘴甜把记考勤的姐姐哄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也是临近中午才晃晃悠悠来到医院食堂把早中饭一起吃了。吃了饭去找周迎春卖了会儿乖,又跑到小卖部买冰棍儿吃,然后就在休息室躺下睡午觉……一觉就睡到四点。
蔚迟道:“你的表是四点?”
蔚远:“我手机啊。这年头谁还戴表?”
蔚迟:“行吧……你手机四点?”
“我手机可能坏了,显示的一点四十九,医院的时间是四点。”蔚远说,“哥你咋知道时间不对?”
“你继续说。”蔚迟在他长达五分钟的絮叨中连他吃的什么牌子的冰棍都知道了,脑仁疼,又添一句,“捡重点说。”
蔚迟便继续讲。
他从休息室出来一个人都没遇到,想起今天的实习内容是去住院部查房,有前辈说要带他去,约的时间是三点,他现在赶过去也许还能在解散的时候露个脸,就带着前一天的查房时间表去了。
蔚迟:“查房时间表?”
蔚远从后腰抽出几张订在一起的纸,交给他:“就是这个。”
蔚迟用衣服笼着电筒光,看了起来。
蔚远继续在说:他去住院部之前去了个厕所,结果厕所里挤了一堆人,竟然还有女的!一群人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他才见鬼了好吗?那里明明是男厕所!然后他通过天桥来到住院部,往门里一看——他的同事正在砍病人。
“然后我就跑啦!”蔚远还挺兴奋,“我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出——这医院出不去了,然后凭借着聪明才智和这张表,与那些怪物打游击,平安躲到了现在!请叫我——生存大师!”
他说的后半截蔚迟就没有听进去了,蔚迟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张表上。
他看到了6o5——那三个老头的病房——的查房时间:16:45、21:oo、o1:oo。
6o4——他们后来躲进去的那间——16:4o、2o:55、oo:55。
没记错的话,晚上那个穿人字拖的护士来6o4查房的时间,正好就是2o:55。
也就是说——只要有这张表,他们就能完美避开查房的护士!
他又看了一下632——他们现在呆的这间房——从现在到早上六点都没有查房安排。
蔚迟把时间表翻到头,现表只排到明早七点,而且只有六层的。
蔚迟问:“这个查房时间表去哪里拿?”
蔚远:“不知道……护士长那里吧?”
“行。咱们明天去拿。”蔚迟心说这小子虽然不学无术,运气是真好。不管怎样,事情总算有了一点进展,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间病房到早上六点都是安全的,想到这儿,蔚迟紧绷了一天的大脑终于有了片刻的松懈,困意便涌了上来。
蔚远一惊:“去拿?去哪儿拿?”
“明天再说吧。”蔚迟实在是没力气了,“我睡一会儿。”
说了这么久,蔚迟一直躺着,蔚远终于现了不对:“哥,你咋了?”
蔚迟:“刚把腰摔了。”
蔚远:“我学过这个,我给你看看?”
蔚迟哪里敢让他给自己看,道:“不必。我休息一会儿就行。”
蔚远还挺乖:“行,那你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
蔚迟的身心都已经到了极限,眨眼便睡了过去。
他做了梦,梦里他在医院灯光频闪的走廊中撒腿狂奔,高跟鞋的声音如影随形,他被自己的腿一绊,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直接摔下了楼,下腹一窒,猛然失重,然后重重摔在门诊大厅里。他坐起来,现周围全是没了心的尸体,但脸都向着他,全都睁着眼睛看他。
他想跑,但身下都是血,太滑了,怎么也爬不起来。然后他感觉到了一丝风,他心中知道,是“它”来了。“它”蹲下身抚摸他的脸,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它”,认出是周迎春。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叫了一声妈,周迎春忽然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然后反手一刀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哥!哥!醒醒!哥!”
蔚迟过了好一阵才听出这是蔚远的声音,慌得一批,还带点哭腔。蔚迟想说你别戳我大腿了,这地方连着我腰上的筋,好疼。
——还好是梦。
蔚远压着嗓子还破了音:“哥!醒醒!哥……”
蔚迟睁开眼看了天花板三秒,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猛然想起这不是梦。
他依稀觉得视线有些不对,还没想清楚,撑起身,腰上的骨头“啪嗒”一响,给他疼得,什么也没法想了。
蔚远狂拉他的袖子,还是那要哭不哭的声音:“哥哥哥……”
他按着刺痛的太阳穴,骂道:“干什么?慌慌慌!慌个屁!”
蔚远不说话了,拽着他的袖子往床上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