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婧姝抬眼在一众小宫婢脸上扫过,只见她们神色坦然,显然是雪春这番言辞并没有问题。
“这样啊,那还挺麻烦的,真是辛苦姑姑了。”叶婧姝甜甜一笑,裹着雪春给她的披风转过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姝儿就先回偏殿了,在外面呆了一会儿,还真是有点冷呢。”
夜里,万籁俱寂。
宫里不比梅园,偶尔还能从街道上听到有人打更,这里是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安静地倒像是一处与人间隔绝的地狱。
叶婧姝赤着脚,雪白的柔荑将红烛笼住,“呼”得一声将烛火吹灭。
就在灯火灭掉的那一瞬间,一个身影偷偷溜进偏殿,靠近了叶婧姝睡的床榻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叶婧姝坐在床前,从荷包里摸出一只鸽子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方寸之
地,也照亮了桑白一张秀气的脸庞。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叶婧姝说话声音跟吹气似的,生怕外面有人听见了。
“没有,她们真的就是将废水倒进御沟里了,的确有很多人会去那儿倒水的,只不过倒的都是洗衣裳的水。”桑白迟疑了一阵子,说道:“厨房里做饭的污水,明明可以直接倒在渗井里头,奴婢想不明白为何她们还要大费周章将废水抬出去那么远……”
叶婧姝脑中一炸,瞬间想到了什么。
去御沟倒水确实是规矩,不过规矩也没说不可以在宫内处理吧?这个雪春这般恪守着规矩,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会子雪春带着宫婢们倒水的时候,水将御沟内都染黑了一片,好久才散去,当时好些人围在附近,问雪春她们那些水是什么呢!”
“麻烦了。”叶婧姝眯了眯眼,冷光从眼角泄出,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用不着明天,只怕是今天晚上许多宫里头的人都会知道良妃用了药浴这件事情。
宫中没有人是善茬,都明白步步为营的道理,她一时间也不明白良妃怎会眼中看不到这些人的把戏,把这么多暗桩养在身边,吸自己的血。
“罢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不要惊动别人。”半晌,叶婧姝头痛地摆了摆手,桑白悄无声息地从屋子里离开,屋子里恢复漆黑,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有两个人谈话。
后院之中,是宜春宫
的下人房。
除了身份高一点的梁春和雪春,其余宫婢都住在这里。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自然地好似被风吹开了一样。
“哎呀,谁没有把门关好啊?”一个宫婢揉了揉眼睛,轻声抱怨着,但是却没有睁开眼睛。
今天一整天的劳作早已叫这群人疲惫不堪,恨不得直接梦周公去。
那门缝越开越大,隐约显现出一个逆着月光的身影,那宫婢眯缝着眼睛看过去,用那双白日里在膳食中放入寒凉之药的手拉了拉被子,小声说道:“赶紧进来,把门关好!”
门外几个守夜的宫婢早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桑白手一扬,一股子香味朝着睡梦中的宫婢们飘去,只不过几息之间,便全部都昏睡过去了。
桑白朝着床榻之中每个人看去,毫不费劲地认出白天那几个暗桩,眼中划过一丝杀气。
翌日。
御膳坊内,一个年级最大的宫婢摇头叹息着,一边麻利地处理着新分配的肉菜。
手边一只小砂锅里煮着粥,旁边蒸笼里都是糕点。
叶婧姝进宫来了,饭菜份例都要多上一份才行,可是就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还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想到这里,都快要忙不过来了的老宫婢又叹了口气,不禁跟膳房里仅剩的几个宫婢们聊起天来。
“你说说,她们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宫里头每个月月例又不少,还这么想不开……”
“哎,你管她们呢!一个个比鬼精,比猪懒
!就知道在主子面前讨巧,正事儿不还是咱们几个干?要我说,她们不在了倒还好。”
另一个宫婢心有戚戚道:“不过她们怎地那么多人都在昨夜想要私逃出宫?平日里倒也看不出来她们胆子这么大,私逃出宫可是死罪啊!”
是的,今日一早,宫内便传出来了,宜春宫内一群宫婢结伴私逃,却没有成功,这会子已经全部被论罪处死了。
而宜春宫掌事的梁春和雪春二人都跪在台阶前,两人一张脸上都是苍白的。
叶婧姝自然之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她披了外袍,轻轻巧巧跑进殿中去看她的姨母,经过那二人之时,悄悄分了一点目光给雪春,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可能是自己实在是太多疑了么?叶婧姝皱了皱眉。
“姨母!”叶婧姝好似一只轻盈的小百灵,笑嘻嘻地扑到良妃身边,却又不会磕碰到良妃,她仰着一张笑眯眯的小脸问道:“姨母这般早救起了,昨夜睡得可好?”
“好得很。”良妃本来被一大早的事情搅得心烦不已,看见叶婧姝之时又禁不住笑了起来:“本宫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那可不,外祖母说那些药里头都是温补的,对孕妇最好了。姨母一定是没有好好滋补自己,所以才会不舒服的。”叶婧姝又把外祖母李氏搬了出来,良妃“噗嗤”一乐,红唇扬起,手指在叶婧姝挺翘的鼻尖上一点,笑道:“
小机灵鬼,要不是你巴巴地送进宫来,本宫也用不上这些药啊。”
“那还不是姝儿应该做的么!”
二人正依偎在一起说得开心,外头一个宫婢低着头走了进来,一脸畏惧,颤抖着跪下来说道:“娘娘,两位姑姑都跪了很久了,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