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不说话了，在天井内坐了下来，片刻后秦琼也来了，吕仲明注视日晷，过午时，房玄龄，杜如晦道士打扮进来，房玄龄当真是松了口气，说：&ldo;世民，这次大家的性命，都在你身上了。&rdo;数人站在天井中，长孙无忌也来了，一时间又来了不少人，足足有十来个，都作道士装扮，站在天井里，长孙无忌一见吕仲明，便诧道：&ldo;你怎么回来了？&rdo;&ldo;喏。&rdo;吕仲明道：&ldo;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能不回来么？&rdo;长孙无忌大笑，过来搭着吕仲明的肩膀坐下，时隔数年，长孙无忌已为人父，昔时的少年模样也成熟了不少，唯有吕仲明毫无改变，还是那青葱模样，秦琼叹了口气，说：&ldo;你那竹签儿，再借我用一次。&rdo;&ldo;你不会死的。&rdo;吕仲明笑道：&ldo;放心，你记得以前我说过什么不？&rdo;秦琼也笑了起来，显然是放下了心。杜如晦又道：&ldo;大家里面去说罢，国师……&rdo;吕仲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谈，自己不参与，杜如晦便关上了门。过了约一炷香时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听尉迟恭怒吼一声：&ldo;你能不能果断点？！&rdo;那一声吼出来，众人都静了，尉迟恭终于爆了，声音连在外面的吕仲明都听得到。&ldo;谁不怕死？他们明知道危险，还忠心耿耿追随你，国师在外面给你守门，这就是天意！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若放不下，来日便努力当个比你哥贤明的君主，你对得起江山，对不起你父你兄又如何？何况你大哥杀你，你愿意引颈就戮，秦琼知节等人不成，今天再下不了决定，早说早散，散了早好！&rdo;内里安静良久，李世民说了句话，秦琼打开了门。李世民径自走出来，单膝跪地于吕仲明面前。&ldo;仲明，帮我这最后一次。&rdo;李世民抬头道：&ldo;不必你出手，你只要帮我卜一卦……&rdo;&ldo;殿下！&rdo;一名年轻人上前，怒道：&ldo;若卜出让你不动手，你便不动手了么？&rdo;吕仲明笑道：&ldo;说得对，世民，听见了么？&rdo;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起身，点点头。&ldo;大家都回去罢。&rdo;李世民道：&ldo;按杜公说的做，待会我就亲自进宫，进报此事。&rdo;众人都松了口气，李世民站在天井中央，环顾一圈，尉迟恭率先单膝跪地，说：&ldo;仲明，为我取酒。&rdo;吕仲明起身去拿了酒来，尉迟恭喝了一口，依旧单膝跪地，手臂一抬，交给李世民的同时双眼却不看他。李世民沉默良久，接过，也喝了一口，递给长孙无忌。酒坛传了一轮，尉迟恭道：&ldo;愿为秦王效力！&rdo;周围所有人纷纷跪地。尉迟恭又道：&ldo;我去安排玄甲军，明日伏兵太极宫北面正门。&rdo;&ldo;且慢。&rdo;秦琼道：&ldo;万一李建成明日不来怎么办？&rdo;尉迟恭冷冷道：&ldo;他一定会来，他若不来，我便去东宫，你去齐王府，咱俩分头行事，事若不成，提头来见。&rdo;数人都叫了声好，尉迟恭又看了吕仲明一眼，吕仲明示意他去就是。杜如晦性格稳重，也不避吕仲明了，便在天井中分配职责，最后李世民安排了各自伏兵的地点，诸人才纷纷散去。道观内剩吕仲明与李世民二人。&ldo;不忙走。&rdo;吕仲明喝了口水，坐在树下，李世民还有点发抖，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说：&ldo;没想到，当年他们说的，都应验了。你说的，也应验了。&rdo;&ldo;还没有全应验。&rdo;吕仲明道：&ldo;我要讨你个承诺。&rdo;李世民抬眼看着阳光下的吕仲明。吕仲明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ldo;建成全家，以及元吉全家的性命，他俩的孩子们是无辜的。&rdo;李世民不假思索便道：&ldo;只要这次大家都能活下来，我都答应你。&rdo;吕仲明道：&ldo;作为交换条件。如果你败了，我自然也会保住长孙家，你妻儿的性命。&rdo;李世民站着许久，最后点了点头，说：&ldo;谢谢。&rdo;&ldo;至此我为你爹做的事，就算完了。&rdo;吕仲明笑道：&ldo;去罢，天佑你大唐。&rdo;李世民神情复杂，看着吕仲明，似乎还有话想说，许久后，终究没有出口。&ldo;你这就要走了么？&rdo;李世民问。&ldo;明天吧。&rdo;吕仲明道：&ldo;不过可能现在是咱们见的最后一面了。&rdo;吕仲明起身，发现李世民居然比自己高了，李世民一步上来，与他紧紧抱在一起。许久后，他们分开，李世民道：&ldo;我记得，你用给敬德铸武器的陨铁，给我打造了两杆箭。&rdo;吕仲明没有说话，李世民又深深一躬，转身离开。当夜，尉迟恭没有任何消息，一名道士来报，说：&ldo;尉迟将军转告道君，明日晚上才能回来。&rdo;吕仲明正在批注经书，答道：&ldo;知道了。&rdo;全城入夜，一盏明灯透过楼上藏经阁，照耀着长安的深夜，全城熄了灯火，吕仲明案前摊着道德经的几张单页。七十六章：人之生也柔弱，而死也坚强。夜风吹来，将几页黄旧纸张卷起，送出窗去，远方传来清澈的木鱼声。吕仲明打了个呵欠，坐起身，乏味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脚步声上楼。&ldo;好久不见了，金麟道君。&rdo;温和的声音笑道。&ldo;善无畏大师。&rdo;吕仲明道：&ldo;请坐。&rdo;吕仲明随手清理了桌上纸张，善无畏拾起一页书，喃喃念了出来：&ldo;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rdo;&ldo;可惜这世间俱是凡人。&rdo;吕仲明道：&ldo;不争，谓之争，凡人没有圣人强大的力量，更没有超脱天地的生命，蝇营狗苟，一生都在争斗。&rdo;善无畏微微一笑道：&ldo;其实有时，我觉得圣人不争，只因圣人太少，若是有一天圣人比凡人多了，那也是要争的，佛道两家，不也争了这么一次么？&rdo;吕仲明乐道：&ldo;菩萨高见，可见什么东西都要死，确实不错，否则成仙的人越来越多，天地人三界，终有一天要住不下去了。&rdo;善无畏随口道：&ldo;待得菩萨们死完，仙人们也死完，人间界，终归又是凡人的世界了，只不知道到时又有多少东西能留下来。&rdo;&ldo;随它去罢。&rdo;吕仲明乏味地说：&ldo;千万年后，什么都不剩下，也不打紧。菩萨这次来长安做什么？&rdo;善无畏道：&ldo;过来看看，李家之劫，也该应在这时间里了，明日中午，咱们在骊山见一面如何？&rdo;吕仲明知道善无畏说这话，多半是要照拂李建成一脉了，欣然道：&ldo;没想到佛道两家，偶尔还会联手这么一次。&rdo;善无畏道：&ldo;金刚智大师从一开始便有此意，太清不也说过么，天之道，利而不害。&rdo;吕仲明若有所思地嗯了声，善无畏便双手合十，起身，站起来的一刻，身形化作虚无消失于空中。吕仲明挠了挠头，一脸睡意，从案几上起来，脸上粘着好几页纸，心想这年头，说句话就不能亲自来么？给他托什么梦。第八十三回：归隐…鸡鸣破晓，长安敲钟，全城醒来。吕仲明抵达宫殿侧门外，卫士马上架住长矛，被吕仲明一手在身前虚抹，朝后摔去。同一时间，玄武门外，李建成得知数日前毒酒一事败露，与李元吉匆匆进宫，要趁着李渊问罪之前面见父亲。李元吉脸色发白，一脸戾气，李建成则阴沉着脸，不吭声，各带一队卫士，前往临湖殿。然而李元吉驻马于玄武门外停下。&ldo;前面有埋伏。&rdo;李元吉道：&ldo;快走！&rdo;尉迟恭怒吼一声，手下数百玄甲军冲了出来，李元吉与李建成仓皇撤离，场面大乱，秦琼率领一队人从旁杀出。李建成吼道：&ldo;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逆！&rdo;&ldo;对不住了！太子殿下！&rdo;秦琼朗声道：&ldo;不想性命交予人手！&rdo;&ldo;太子当心！&rdo;李建成猛地拨转马头，与冲来的尉迟恭打了个照面，愕然道：&ldo;尉迟恭，你……&rdo;李建成倏然发现尉迟恭竟是回来了，那一惊登时非同小可，调转马头朝着玄武门外逃去，卫士不要命地冲上前，挡住尉迟恭，却被尉迟恭挑飞。&ldo;魏征‐‐！快去朝冯立报信！&rdo;李建成喊道。李世民的声音响起，喝道：&ldo;给我杀！&rdo;李建成怒吼道：&ldo;谁敢动手！我是太子！马上放下武器，今日谋逆之罪可免，否则纵是杀了我，你们还敢弑君不成！&rdo;李建成策马玄武门前，一时间竟是无人敢上前，李世民怒道：&ldo;你设下毒酒之时，可曾有过片刻顾念兄弟之情！&rdo;李世民扯开长弓。左右登时大惊，纷纷掩上挡住太子，一时间双方军队分列两侧，僵持不动，尉迟恭捏着长槊，手中满是汗水，寻找一切可趁之机。李世民呼吸不住发抖，以箭指向李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