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很是顽劣,不过读书都比他师兄们聪明。”浮先生在旁边谦虚又骄傲的说。
荀子只是笑了笑,说:“少时顽劣的孩子,长大了都聪明,你看通古,小时候那个怪脾气……现在,不也成了秦国有名望的客卿了吗……咳咳……”
见大家的目光落在韩非右手边的男人身上,我也跟着望过去。那是个和韩非同龄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却是黑白斑驳,看他两鬓边的头发白的犹为厉害,应该是个用脑过度的人。
他叫通古,通古……我听着这个名字,搜索脑海中的资料,荀子有叫通古的弟子吗?
“老师说笑了,李斯入秦多年依然是客卿,未进分毫,已是非常惭愧了。”那个叫通古的人说,我心里诧异了一下,原来他是李斯,李斯的字是通古吗?我完全没印象。
荀子笑了一声,眯起了眼睛,打起了盹,一言不合就睡过去了。我以为他睡着了,忽又听他断断续续的说:“你们先去吃饭吧……为师……歇会儿。”
我们大家都轻轻的出去,去了另一侧的屋子,屋子里摆着一桌菜,大家都默默的坐下,我是最小的,张良坐在哪里我就跟着坐下,不敢有一丝逾越。
韩非一坐下就看向我:“多年未见,赵公……子长大了。”
“虽未见到,但今日见韩非公子,依然觉得亲切。”我落落大方的应答,心想什么多年,也不过就几年的时间。
我把脖子上他送我的扳指拿出来晃了晃:“你看你送我的扳指我还留着呢。”
浮先生看着韩非旁边那两人,一个是李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浮先生指着我道:“这是我的末弟子,赵怀瑾。”
韩非旁边的李斯看了我一眼,接道:“听老师说也猜着一二了,浮师弟运气好,窝在齐国就能收着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弟子,真是叫人羡慕。”
李斯语气怪怪的,冷嘲热讽,浮先生像是习惯了似的,也不理他。只跟我介绍另外两人:“这是韩国的韩非公子,你认识的。旁边是秦国御史张苍,你得叫他们师叔。”
他没有介绍李斯,不过我仍是乖乖的给三人都行了礼,叫了师叔。李斯见我如此,就笑看着浮先生,道:“你的弟子可比你有眼色。”
“通古,你干嘛老挤兑丘伯!”韩非见浮先生有些不悦就开口打圆场。
李斯呵呵冷笑:“韩非师兄,你口吃治好了,就急着现给我们看吗?”
韩非似乎有些无语,我心中暗笑,韩非以前有口吃?
旁边张苍就笑:“这么多年除了老师,他谁不挤兑!你们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他了。”
李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起身出去了。韩非见他一走,就苦笑着摇头:“你们俩同为秦国官员,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张苍顺着胡子摸了两把,不甚在乎的笑道:“他在咸阳,我在雍城,面都见不到,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简直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听见浮先生小声叨叨,我有点想笑,想来他们这几个人年轻一起读书时肯定也非常好玩。
桌上的菜没人动,我只好拿起筷子自己吃,刚夹了一块肉到嘴里就皱起了眉,冷的!韩非见我的样子,就关切道:“那是晌午的菜,都凉了,别吃了。”
我放下筷子,只听张良问:“师父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床
张良一问,韩非就叹气,他比起那年老了一点。不过对比浮先生和李斯他们,他显然是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个尚有颜值的中年大叔。
“就这几天了……”韩非说。
韩非、张苍和浮先生叙旧的时候,我和张良出去了。
李徐、夏福还有张良的青春痘都在外面。李斯也在外面,他跟他两个手下不知在聊什么,见我们出来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并没有上前来交谈。
“冷不冷?”张良说着替我把披风系紧,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很冷。院子里有养了鸡鸭,一点也不怕人,我笑道:“师祖在这山中的日子,看着十分清闲有趣。”
“荀先生……师父,他的一生比寻常人都要精彩。他在各个国家游历,在楚国、赵国、齐国都做过官,连任三次稷下学宫的祭酒。在临淄时他被馋臣嫉妒,被赶到兰陵做了县令长,他在兰陵办学,在此地推行他的思想:‘强本而节用,轻徭薄赋’,他说:不富无以养民情,不教无以理民性。兰陵在他的治理下,十分繁荣。”张良娓娓道,而后又淡淡微笑:“入世时功成名就造福一方,暮年在深山中做个闲人侍奉农事,老师这一生,真叫人羡慕。”
是啊,荀子是个真正的大智者,我作为从后世而来的人,再清楚不过他的成就。我也感慨道:“师祖,一定会名垂千古,不管过去多少年,大家都会知道他。”
我看着张良,笑道:“子房将来也会是这样的人。”
“也许吧,”他不置可否。
晚上我们都留在山上的茅草屋里。
这里只有四间房,一间是荀子的,他带着两个照顾起居的童子住在那里。
其余的则是:浮先生和韩非挑了最大的屋子,我和张良在他们旁边打地铺;李斯和张苍睡一屋;外一个屋就变成大通铺,被带上山的随从们都在那里打盹。
夜里,浮先生和李斯躺在一张床上聊天,我和张良就睡在地上,共用一个被窝,张良很不好意思,把被子尽量往我这边挪,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半身子就盖着披风。
我也有些尴尬,这里只有张良和韩非知道我是女的,韩非频频往我们这边看,看完了就想笑。
“大师兄,你别担心他们了,这两兄弟感情好着呢!”浮先生许是感觉到韩非时不时在往地上看,就忍不住出言说话。
“我就是担心子房被冻着了。”韩非好笑的看了张良一眼,然后继续和浮先生说话去了。
前几年也不是没和张良睡在一张床上,不过那时候都是各盖各的被子各睡各的枕头,且那时我是真的年纪小不论性别。而如今我已过七岁,在古代已是到了开始讲究男女之别的时候。
今天两人又是真正同床共枕,头发丝都缠在一块的那种。
那边浮先生和韩非说话的声音已经小了,过一会儿传来浮先生打呼的声音,我坐起来看了一眼,浮先生睡在里侧,已经睡着了。韩非翻了个身,面对着我们,低声调笑:“你们俩似乎睡的不太安稳啊。”
角落里的烛火一闪一闪的,我复又躺下,把被子往张良那边移了一点,然后对韩非说:“韩兄真是好精神!”这么晚还有空开玩笑。
韩非说:“没大没小,叫师叔!”
张良平躺着,闭着眼睛,韩非就伸出一只手在他耳朵上揪了一下,张良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公子,你还是赶紧睡吧。”
我们三个都像做贼似的,声音压得很低。
韩非上了年岁,在我们面前却像个调皮的年轻人。他说:“子房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