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不是每受过刀伤剑疮,那一次率领义军抵抗外敌,受伤时,天空忽降一阵瓢泼大雨,浇地他好不刻骨铭心。想着想着,急忙将苏恒抱出水面,将其搁置于床榻上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睡着了。
擦干了,伤得狼藉的菊|穴依旧外开着,血,依然未止住。
凌霄从桌上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用手指剜出一些纯白的膏体涂在手背上,盯着手指半柱香的功夫之后,方才又从瓶内剜出少许,探下身,分外小心地轻轻涂抹在伤破碎皮处。
“要带他走么?”望着刚刚刚睡过去的人,眉头微皱,习惯性弯起的唇角带着一股倔强,像是在梦中与谁抗争着一般。
此时,苏恒,当真是在梦中,他梦见,莘正紧紧着抱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怀抱越拥越紧,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直至窒息,醒来时,亦是在一个怀抱中,黑发紫衣的小孩子正双臂环抱着自己,像是在抱一样珍宝。小孩子年方十八,健康的白皮肤像是弹性十足的样子,英俊秀美的面容,当真是风华正茂,对我这黄昏夕阳执着什么?
每日的早起操练,他的确累了。
几天来,每每听彦生说他流着口水睡卧于自己的书房,第二日苏恒总会说:“不介意的话让神医住在我府上,你又何必每日奔波。”凌霄的回答则仅有三个字:“保护你。”
明天上午新兵们休假半日,那么,就让他好好睡会吧。
苏恒望着黑亮的脑袋微笑,眼皮却越来越沉,梦魔再次席卷而来。
“你看看,连这里都那么好看,朕怎么舍得你死啊?认真的看着!”苏恒梦见,莘血淋淋的铁棒正往自己体内冲击。
“那我让最美的美人苏尝尝自己血液的味道!”苏恒梦见,三殿下说着,便将自己血淋淋的那物往自己的唇里塞。
“张口。”继而,他梦见凌霄亲手喂自己喝过苦药之后,送进自己口中的怡口白糖。
甜味尚在自己口中氤氲,突然,苏恒看到一只拳头,他知道,这只拳头不是去往别处,却是往……
“不!”梦中,自己有力的双臂一把推开三殿下,三殿下一屁股蹲坐于地上,苏恒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温热,带着一丝丝有节奏的气息,像是春天的凝泉在暖风中冰释了一般。
睁开眼睛,却见一张热唇正紧紧贴着自己削长的手指。
凌霄,为什么,我的手指一切都无能感觉,却唯独能体味到你唇间的热度?
苏恒疑惑地望着凌霄,对上那双固执的眸。
又是一个夜,油灯灯焰轻摇。
一张属于自己的床榻,自小伴着自己度过了无数个夜的熟悉安眠乡。床尾的紫檀木花架上,君子兰明鲜。
终于回归吾家。
倔强的少年是依旧是冷若冰霜的英俊面容,依旧是一双凌厉的刀子眼,只是,他眼角的热度,苏恒感觉得到。
苏恒下意识地抽手。
如意料之中,手依旧像别人的一般无动于衷,意外的是,苏恒的指间却感觉到了凌霄薄唇的软。
“你的手?”
苏恒的两根手指继续慢慢移动。是的,凌霄,我的两根手指感觉到了你。无数次心死,多少次期待用手再去摸摸那张黑而粗糙的脸,终于可以感觉到什么,却是小自己八岁的少年的唇。抽出来又无能,反道像是在向你调情。
“你看什么看啊,凌小孩,不回你自己家了么?”
忽听一声老小孩的声音,神医老头端着茶碗蹦进来,再看一眼苏恒,道:“醒了?”
凌霄举起苏恒的手,回头对老神医道:“他的手指好像有感觉了。”
老头点点头:“有感觉就对了,你昏迷这一天,我可是没闲着。凌小孩,既然他手指能动了,就证明他至少手还是能恢复的,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公职了,我就住这里好好给他恢复吧。”
凌霄点点头,许久不语,终于转头对苏恒道:“朝廷果然都是一帮庸医。皇帝更是昏君,练兵何用?”
苏恒神色一变,只得先让老头离开卧房,老头刚走出去,凌霄眼神有些黯然:“说,想给他找什么借口?”
苏恒郑重地道:“凌霄,有时候,肉眼看到的往往未必是事实,你听我说……”
凌霄听得捏紧了手中剑。
当天晚上,老头便住在兰陵侯府里安歇下,凌霄也不再提辞去军职一事。
第二天,可就把老头憋坏了。且说苏恒的父亲是在打仗上染了风疾而去,母亲也在看到风姿隽秀的儿子全身瘫痪被抬回来的时候当场晕厥身亡,偌大的兰陵侯府,只有几个家丁和丫鬟,自然不比丫鬟小厮众多的镇国公府上,彦生又并不招他喜欢。
原因是这样的。
老头子一大早起床将兰陵府后院打了一圈醉拳,便开始研究那些花草。
此时,彦生也持剑而来,老头道:“你个小娃娃怎么那么懒啊,我老头子都起床半天了!”
“不是的,老先生,一早上起来,我得先服侍叔叔啊,继而叔叔让我背了一会儿兵书。”彦生道。
每天早上,彦生照例给苏恒换完身下之物再帮他清洗过后,苏恒照例让他背兵法,待彦生服侍他用青盐漱口之后,有时候还问他几句诗词。这几天,苏恒的后|庭受了重伤,不能坐起来,怕他感染,连尿布都不能用,彦生只得给他加厚了身下的尿垫,一大早忙个不亦乐乎,终于携剑而来,晨曦已成艳红的日光。
“你这小娃娃!想成材就不要找借口!“老头有点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