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侧脸,对彦生道:“彦生,还愣着干什么,替叔叔帮水姑娘沏茶。”
水晗月起身道:“不必了。苏大人的人格果然让人敬服,水晗月看来找人做主是找对人了。求苏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水晗月说着说着,竟双膝跪地,分两排站着的红衣女子也随其跪了一地。
这下,苏恒倒是无措了。
“都快快请起,水姑娘,这是……”
苏恒话未说完,便见水晗月红着眼圈,眼睛里竟淌下一股泪来:“苏大人,您是皇上面前最说得上话的人,求您一定要为小女做主!”
原来,这水晗月本是先帝时候左屯卫军大将军洛勇苍的女儿,只因稽查司的韩珲光诬告他通敌,加之他又是轩辕莘一派的人,老皇帝为了保轩辕炤,不经细查便处了死刑抄了家,这水晗月是时年方六岁,索性的是正在外头与小伙伴们玩耍,后被一个红衣婆婆救走,方才逃过此劫数,这红衣婆婆正是便是煌月宫的宫主。水晗月长大之后,便十分痛恨奸官佞臣,逮一个杀一个,无奈的是,老皇帝和那韩晖光早已做了古,这水晗月想自己的父亲昭雪都有冤无处诉,如今碰上了苏恒,她便求苏恒禀奏圣上还她家一个清白名声。
苏恒听过水晗月的哭诉,轻轻叹息一声,睫毛轻轻一扬,望一眼舱外如豆的渔火,眼前闪现出那黝黑面庞的人来。此时,他一定很危险。轩辕炤的余党不会放过他,他寝宫布下的防护措施是我亲手设计的,能防止刺客逃脱,又岂能保证他绝对的安全呢。
——不出苏恒所料,轩辕莘确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此刻正躺在龙床上阵阵抽搐。本是一张黑得炉底般有棱有角的方脸变了型不说,布满了汗滴且煞白如纸。本来硬得如钢丝般的头发湿漉漉地全部贴在头皮上,像是被人劈头浇过似的。
“陛下!”
太医跪在龙床之前,不敢抬头,伤在那里,轩辕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别人又哪敢主动让他就医。
轩辕莘疼得已说不出话来,身体时不时地从龙床中跃起一大颤,上牙打着下牙,连听觉也模糊起来,并未听到太医的呼声。
“陛下,为了陛下龙体的尽快痊愈,请您就医吧!”太医重重地磕一个头沉痛地请求道。他知道,一旦耽误了看病,那颗脑袋怕是保不住的。
轩辕莘双目紧闭,疼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亦不复存在,甚至呼吸也微弱起来,远远地听到太医的请求声,只得无力地点点头。
太医便怯怯地站起身来,凑到龙床之前,见昔日威风八面的帝王一身中衣紧贴在身上,嘴唇和脸的颜色皆是纸色,少了畏惧,却依然不敢去掀那被子。再见那皇帝,忽地浑身一抖,已然晕厥过去。
此时,船上的苏恒忽觉心下一痛,又忽地欢喜起来,觉得十分莫名,心想:自己脖颈之下不是没有感觉么?
苏恒一边想着,却见刚刚坐下的水晗月扑通一声再跪下,忙说:“水姑娘,你若起来,我便答应帮你和皇上禀明此事。不管事情能否办成,苏某定当尽力就是。”
那水晗月眼泪汪汪着拜了一拜起来,泪已洒了一地。抬头时,泪浸胭脂,一脸浓妆早已褪了去,一张发黄了的小脸倒似清水出芙蓉一般。
苏恒望之,有些不忍,款款笑道:“姑娘莫哭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带这些女子回去歇息吧。待苏某办完自己的急事马上回京城,到时可去我府上找我。”
水晗月再鞠一躬,未等说话,便听夹板有声音,警惕地刚一转头,便见两人飞身进了舱,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刚进舱,便听一声聒噪的大叫:“苏小孩,老头子来了!”
苏恒未看便知是那老小孩般的老郎中,那老头一蹦一跳地跑到苏恒的轮椅前,再看环视一眼红衣的水晗月和站了一圈红衣女子,眨巴眨巴眼问:“小孩儿,你这大半夜是唱得哪出戏?”
苏恒彬彬有礼地一低头,略微一思考。抬头冲老头笑道:“老前辈,此乃江湖上的朋友,夜半路过,和晚辈一叙,刚要离开。”
“什么江湖上的朋友?”
突然,一个滑糯而又夹杂着凌厉的熟悉声音传入苏恒耳畔,只见,一个紫袍将军冷着一张秀逸英俊的脸迎风而来。这紫袍的将军狠狠抠了水晗月一眼,水晗月望着这少年将军,脸顷刻间红得熟透了的虾一般。
“苏大人,小女子先告辞了,再受小女子一拜!”
水晗月羞答答地将低胸的纱衣往上拽了拽,再拜苏恒,怯怯地望了紫衣美少年一眼,以最美好的姿态,飞身带着一帮女子离开,剩下苏恒与这紫衣少年在昏暗的渔火下对望,无言。
渔火在风中晃晃欲灭,却又忽地再度闪亮,像是虚无,像是绝望,像是昏暗,又像是希翼,渴求,与期待。
紫衣少年望着对面的人,凌厉的眼神也柔和起来,与对方温润的眸子宛若春水共长天。
“看什么看!凌小孩,赶紧带他去你那个大船啊!”
老头子蹦到紫衣少年面前,挥动瘦爪在其视线前晃来晃去,凌霄依旧没有眨眼。
苏恒倒是回过神来,微笑着问老头道:“老前辈可是让晚辈去仙棹山么?晚辈倒是求之不得,只怕晚辈和彦生二人给各位填麻烦。”
老头故作正经地一捋胡子道:“苏小孩,你去泡泡谷底的潭水对身体的恢复大有好处,跟他们去罢,彦生你要闲他给大家填麻烦,我老头子正好带他去睎雪江,路上多教他点功夫,以后不就没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