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槐于是知道,胜负已决。
再近了,老头终于动了。
但见老头把穿鞋的那只腿轻轻一撂,软剑升起的那个大华盖霎那间落下,软剑更是成了两截,落在甲板上,声音清脆。
随之落地的,是一只脏兮兮的黑鞋,黑鞋落地有声,大拇指处的破洞赫然。让楚秋槐倍觉神奇的是,那黑鞋落地时,居然破软剑而丝毫未受剑刃之损!
“好强的内力!”
楚秋槐失声道。
艳阳高照,照在老头红润少皱的脸上,老头的银丝在微风中轻飘起来,说像神仙而无道骨,说像个老小孩却满笑纹里深藏不露的智慧。
这个老头究竟是谁!楚秋槐一时间想不起来,却知道这世外高人绝不是自家师傅能敌,望着夹板上的碎剑,虽有些不甘,却也是意料之中,老头光着两个脚丫子笑着看这蒙面人,走上前拍拍他的黑衣道:“小孩儿,没事跑皇帝的船上瞎玩儿什么,赶紧回家去吧,别耽误了晌午饭!”
“不能放他走!”
此时,轩辕莘已缓过那口气,捂着胸口站起来大声阻止道。
“万岁爷,若是不放他走,你捉得住他不成?”
老头笑望仰视身高八尺的英武皇帝,一边没心没肺地上下打量着那威武身躯肩膀和胳膊的伤,心里乐呵呵地道:公鸡被揍成鸡毛掸子了吧?俊倒还算俊,你怎么被揍地更黑了啊?
皇帝显然被他瞅得不自然起来,道:“老人家,他行刺天子!”
“什么子什么母我不知道!皇上,你也是个一身武艺的马上君主,他的武功怎么样你还感觉不到么?若是擒了他,莫非你觉得天牢能锁得住他?”
老头一句话让皇帝幡然而悟,这轩辕莘脑子倒也快,,壮胆走上前去十分宽容地道:“壮士,各为其主,朕不怪你,眼下你又杀我不得,哪里来便哪里去吧,如今国内一派繁荣,壮士好自为之,勿要助纣为虐。”
说罢,莘转身急忙奔向画舫的内室,被一尸体一不小心绊了一跤,爬起来和着腿上沾的侍卫鲜血赶到舫内卧房,却见刺客正和苏恒正在心平气和地聊着。
“舌头怎么样?”刺客道。
苏恒一愣,继而微微一笑。
“咬破舌头扮吐血来找机会发暗器,就是为救那个自私的皇帝,他就那么值得你付出么?”刺客不解地问,忽听脚步声,刺客一见是皇帝,持刀而立。
“梅大侠,苏某的救主之心与其他军人没有什么两样。三年前是如此,今日自然也是。我是军人。”苏恒平静地答道。
军人。
轩辕莘一听,忍不住心下一沉。
此时,老头和端着刚熬好药的彦生也已进屋,老头一见梅若林那把绝世好刀,装疯卖傻地走上前到:“哟,刀上怎么还画着点心?”
——紫魆国有一种冬天时制作的点心名为梅花酥,便是冬日里采了梅花瓣与麦粉、鸡卵制作而成,也用模子做成梅花状。
梅若林哭笑不得,闻听苏恒侧脸望着皇帝道:“皇上,梅大侠也是爱国志士,他此次也只为报恩,咱们请他饮上一杯,便送下去罢。”
莘心中自是十分不快,但却装着一副笑脸,刚要握拳,只听老头道:“行啊!刚才那个小孩刚被老头子送走,早知道一起叫着喝几盅!”
梅若林自然听出老头话里的意思,看一眼苏恒抱拳道:“苏大人我记得你了,后会有期!”说罢,便跳窗而出,苏恒望一眼满身血迹的轩辕莘,咬咬唇,道:“皇上累了,臣下就不打扰了。”
再看一眼彦生,轻轻吩咐道:“彦生,扶叔叔回屋罢。”
一个“扶”字自然是无法将苏恒带走,自然是要抱,苏恒自尊心那么强,自然说不出口。
“朕来。”
莘见彦生放下药碗去掀苏恒的被子,急忙凑上前去。
“皇上,您受伤了,臣下岂能劳烦?不必了。”
苏恒淡淡冷笑道。
莘这才发觉自己的肩膀那处和胳膊正火辣辣地痛着,不由得捂住胳膊。老头便拽过莘来道:“来来来,老头子给万岁爷上药。”
彦生胆怯地望了皇帝一眼,轻轻掀起被子,莘于是看到自己心爱之人的身体暴露于人前,忍不住刚一坐下,便跳起来,被老头一把按下,只得眼睁睁看着彦生帮自己的独占之人穿戴一整,待彦生的双臂穿过苏恒的腋下和双膝时,苏恒突然发话了:“老前辈,那两个刺客走远了么?”
老头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侧耳听了一阵,又恢复原来的嘻嘻哈哈道:“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苏恒突然神情十分凝重,十分严肃望着轩辕莘道:“皇上,请命人发信号火焰,凌霄的那支队伍早已随时候命着了,再晚些,三殿下怕是要逃了!”
这一天,艳阳如火。
才是上午,骄阳便已烤得路人睁不开眼,晒得人身上也汗涔涔的,口里也干燥得冒了火,活像是三伏天提前来临了一般,竟是要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似的。
睿王府外,百姓素日无不绕道;倘若必经此处路过也是轻悄悄,逃也似的离开;即便大臣路过,也放慢马蹄,不敢造次。
一阵阵宴客厅里歌舞笙乐之音从府内传来,百姓路过者也不敢多停留一步,多看一眼。
许是今天有每个月最大的集会,这天经过睿王府的百姓显然比平时多了些。
府内,觥筹交错,三千食客欢乐宴宴,谁也不曾想到,此时的睿王府正面临着一场大浩劫。
睿王,也就是年轻的三殿下轩辕炤的书房关得跟蒸笼一样,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