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恩爱。
那张与蒋恩婕酷似的面容,即使在室内也那么晃眼。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之前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不再觉得愧疚,不再觉得抱歉。他不再是我的什么人,我想我把很多事都想复杂了。
“周诺言。”
“沈苏。”
“蒋恩爱。”
这三人的开场白让我想不笑都难,傻乎乎地跟着补了一句,“何碧玺。”周诺言望向沈苏时,有一瞬间神情变得凝重,好在沈苏不是一个敏感的人。
体育馆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寒暄了几句干脆直奔主题。我求之不得,因为搅在这几位中间,我的大脑迟早一片浆糊。下场打了几局,我借口出去买水,溜到附近一家小小的冰室坐下消磨时间。我清楚周诺言的为人,并不担心他会在沈苏面前口无遮拦。事实上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甚至隐隐期盼周诺言会跟沈苏说“何碧玺是我的女人”之类的话。
但是,怎么可能?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跟老板要了一杯红茶,然后去旁边的书架上找了一本过期时尚杂志来看。红茶很快送上来,我埋头道了声谢。
“就这么临阵脱逃,你不觉得丢人?”
冷不丁听到周诺言的声音,我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四下扫了扫,没见到其他人,才放下心说:“你不也一样临阵脱逃?不然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他在我对面坐下,冷着脸说:“那个沈苏有什么好?”
我笑了笑,反问:“那他有什么不好?”
“你确定自己喜欢他?”
我不假思索,“我确定。”
他沉默,端起我的杯子就喝。
“喂——”我不满地冲他叫,这人,怎么总喜欢跟我抢东西!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在契约上写明那个人必须跟你回来?”他问。
关于这点,起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不过是他百般刁难的其中一个借口罢了,直到沈苏离家出走来见我,我恍然大悟,“你希望用这个行为说明什么。”
他点点头,正色地说:“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你背弃一些相对重要的人与事,我或许可以相信他对你的真心。”
“那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我莫名有些失落,勾了勾唇角,“沈苏没让你失望吧。”
他久久地看着我,却不说一句话。
“碧玺,离开他吧。”
仿佛过了一世纪,我听到他这么说,表情不由僵化,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慢慢恢复运作,“凭什么?你?”
“他不适合你。”他异常简洁地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尽管他很好。”
这不是第一个跟我说沈苏不适合我的人,之前方文琳已说过不下三十遍,但是,无论是谁,哪怕是我爸妈在世,我想也不会有眼前这个人淡淡说一句来得有效。
在他平静得几近冷酷的注视下,我硬生生压下所有濒临失控的神经,慢慢地说:“是么,那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才适合我?”我听到了自己的颤音。
“我不知道,”他依然盯着我,干净利落地说,“但是我知道如果两个人的相爱不被父母所祝福,你们的未来只能妥协,可是你——并非一个肯妥协的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好像知道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碧玺,”他目光灼灼,“不要为了离开我而去做一些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的选择,我知道的事,你统统看得到。”
我怔怔地看着他,冷笑,“你好像把我看透了,没错,我上大学之后从不排斥任何一个想跟我交往的人,认识沈苏之前,与不同的人约会是我每天的功课,那时候真的做梦都想从你的手心里逃走,你知不知道那一纸契约让我到现在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无论是在你或是在沈苏面前。我确实不是一个肯妥协的人,可是我更不想委屈自己,否则七年前我就不会乖乖跟你回家,接受你给予的所有馈赠,我不是一个多么有骨气的人。”
“碧玺——”他皱眉。
“沈苏的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接受不了沈苏为我背井离乡,可这不正拜你所赐么?如果我肯为他留下,也许……”
“你肯么?”他打断我。
“我不知道。”我很想说我肯,但话到喉咙口又哽住,于是放弃。
周诺言将那杯红茶饮尽。
六月中旬,我实习期满,与方文琳相约返校。临走前,我给周诺言打了一个电话,是蒋恩爱替他接的,时间是晚上十点,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来不及思考我就把线掐了,然后关机。
翌日,跟方文琳搭同一班机启程返校,沈苏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同行,那天大清早,他送我去机场,帮我换了登机牌,目送我进检票口,在人群里站了许久。
隔着玻璃门,我冲他挥手,示意他离去。他只是冲我笑,固执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逐着我的身影。方文琳回头看了看,说:“碧玺,想不到沈苏会这样对你。”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是我在迁就他,现在回想起来他又何尝不是。文琳,我是不是很自私?”
方文琳却答非所问,“前阵子周诺言找过我。”
“他?他怎么知道找你?”我有些困惑,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你们都有联络。”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几个月前,我因为天天熬夜写策划文案病倒了,在医院里正巧碰到他,跟他互换了电话号码。”说到这里,她不经意朝沈苏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