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你。”佩图拉博站在门口,平静地回答,就像这不是什么值得争论的问题。
罗格·多恩微微点头,奇异地接受了佩图拉博缺乏证据的声明。他解下腰间的金颅骨,将它放在桌面上,就在他手边。
——
福格瑞姆心不在焉地看着周围的长廊在他身边后退。
这里的一切都继承了佩图拉博自己的风格,他认得出长廊的两侧立柱般的支撑结构,那些线条简洁且毫不冗余的大理石雕刻,以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精美装点。那些几何图案——直线、螺旋与交叉的线条,勾勒着那种完美的秩序感……
就像佩图拉博曾经应下友情的请求,为他设计的歌剧院一样,令人感受到那缥缈而朦胧的熟悉……
唯一无法令人感到熟悉的,是佩图拉博本人。
当他与他重逢时,他还以为——
什么呢?认为他会心怀种种的激动与犹豫吗?以为佩图拉博的眼中会怀有对兄弟之间的情谊消长失落和追忆吗?认为他坚毅的脸庞上会敏感地浮现出痛苦吗?
不,实际上,这是一丝一毫也并未带有的。就连罗格·多恩,都比佩图拉博隐藏着更多的伤感。
“我对费鲁斯·马努斯感到遗憾。”佩图拉博突然开口,他就站在福格瑞姆身旁,手掌搭在轮椅上方,像一座高大的铁塔一样耸立着——一个精通建筑与战争艺术的天才,在他的太空堡垒中,秩序与力量被推向了极致。
他觉察到自己的心情了吗?福格瑞姆想。也许,因为佩图拉博对情绪十分敏锐。
福格瑞姆抓住自己转瞬即逝的思绪,却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他至少……以他会满意的方式离去了,假如他还能有幸知道的话。”福格瑞姆凄然地笑了笑。
“他保持了纯洁。”佩图拉博回答,“宇宙中最低和最高的幸运与仁慈。你呢?”
“我被缠上了,你知道的。”福格瑞姆向后靠。
“这算不了什么。有一天,这一问题将被终结。”佩图拉博平淡地说,“这是一场必然会取得的胜利。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福格瑞姆。”
“你如此自信。”
“当然。”
不知怎么的,福格瑞姆从佩图拉博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些安慰。他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怀里抱着的钢铁头骨。
在余下的路途上,当佩图拉博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维世界中时,福格瑞姆用这段时间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我对你的图纸很满意,佩图拉博,我也很感激你的帮助,以及对我们两支军团的接纳,我的兄弟。”
福格瑞姆赞许着战帅百忙之中抽空为他设计的钢铁手足,顺便再次对钢铁勇士接纳两支出现变异的军团表达谢意。他不如费鲁斯一样擅长这方面的艺术,但仍旧能够看出数据和比例的完美。
“提出你的要求。”佩图拉博看着他,他看透了他的未竟之言。
福格瑞姆从怀中托起钢铁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凝望这凝固了费鲁斯最后一刻痛苦面容的金属,他的拇指擦过它的下颚,留恋地看着它。
“我没有时间拖延。”佩图拉博提醒。
福格瑞姆笑起来,耸耸肩。“很漂亮的金属,不是吗?然而,单独存在着的金属,既没有作用的延续,亦没有不朽的价值……他应该拥有生命。”
“你怀念他。”
“我当然怀念他,”福格瑞姆嗔了一句,嗓音忽然哑了,“你就不这么觉得吗?至少,你失去了一个可能支持你的完整军团……”
“或者反对我的军团。不论是哪一种,都令人惋惜。”
“我从未读出过你的这一份高傲,佩图拉博。”福格瑞姆轻声地笑起来,“假装让他在我身上涅盘吧,铁之主,让这块原料成为我的钢铁之手。”
佩图拉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最好的抉择,我的兄弟。”
“去吧。”福格瑞姆催促着,看着佩图拉博沉默地接过那块金属,步伐坚定地步入他的锻造车间。
钢铁的气息随着铁之主的离开而远去,福格瑞姆出神地望着,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鼻尖似乎掠过一抹金属油膏的辛香气息,墙壁上泛着玻璃玄武岩的光泽……就像费鲁斯的私人铁匠铺。
虽然并没有那么像。
他叹了口气,还是准备离开。刚刚驱动载着他的小载具移动了一段距离,他就感受到一阵风吹过了他。
福格瑞姆顿了一刹那,眼皮颤抖着闭上眼睛,将手搭在自己肩上。“你其实仍注视着我,是吗?费鲁斯?”
恍惚间,他感受到自己的手上盖起了另一只手。福格瑞姆侧过头,不敢睁开眼睛。
“走吧,”他轻轻地耳语,“回去吧。我知道你感谢我呢。”
他的头垂下来,落进他钢铁之手的指缝间。
福格瑞姆歪了歪头,白就全部从他肩上不舍地滑开了。
“不用谢,费鲁斯……感谢不必出现在你我之间。”
那金属的辛香飘远了,融进锻造厅透过墙壁隐隐传来的火焰燃烧声中。
福格瑞姆重新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金属之手,将它放回座椅扶手上,操控着轮椅离开。
他的连长就在走廊的另一头等待他,还有罗格·多恩,以及随时可能前来拜访的千子残部。他该回去了。
当他快要见到最后一个转角折射的光线时,他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轮椅重了一刹那,然后,他被轻柔地向前一推,让大厅通明的亮光彻底接住了他。
福格瑞姆没有去看。他知道自己周围什么都不会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