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唯没做声,将白柳芳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将轮椅推出了那间病房。
郑佳怡低着头,看着还没有拆线的脚趾,那里还有一些红肿,显得有些滑稽,但席唯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将她的脚趾给救了回来。
“席医生,我还能跳舞么?”
席唯的声音平静无波,“当然。只要你想,但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你的情况我相信你自己比我还要清楚,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踩着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来完成的,继续跳舞的话,或许连走路都会成为奢望。”
郑佳怡扯了扯嘴角,白皙柔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她摸了摸自己的腿,“我知道,再跳下去,会死的。可是不让我跳舞,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跳舞,我早就活不下去了”郑佳怡仰起头,目光凝聚在席唯的眼镜上,“席医生,人间太苦了。”
席唯垂下眼,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郑佳怡哀伤凄切的脸,低声道,“人生越苦,越要找糖给自己吃。”
可是你选择了把砒霜当成糖,席唯心中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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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佳怡垂下了头,神色不明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哪有什么糖,都是骗人的鬼把戏,给你糖的,都是来要你的命的。”
郑佳怡仰起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席医生,我是从小地方来的。我妈妈爱上了一个人渣,所以我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那个时候,村子里有很多闲言碎语,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活,很难很难。为了防止那些人的骚扰,我跟妈妈睡觉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再三检查,我妈妈甚至用钉子把窗户全都用木板钉住了。”
“但是我反而觉得,那些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郑佳怡掐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带着冷笑,“后来我妈死了,我也爱上了一个人渣,我满心欢喜的以为我这辈子的苦都受完了,谁知道,他也骗了我……”
“男人都是骗子,就连最亲的人,为了蝇头小利,就可以将你打包卖了,甚至要明码标价!”
“他们叫我女儿,叫我姐姐,可并不将我当成女儿或者姐姐,对他们来说,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换一张合同,或许两张,再多,就不值了。”
“我为了逃离那里,没头苍蝇一样的在网络上求助,直到有一人出现,他那么了解我的想法,那么理解我的处境,愿意爱我,愿意带我走,我真的以为我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了,只有一步……”
席唯轻声问道,“后来呢?那个人来了么?”
郑佳怡嗤笑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还是干脆就是一个掮客,只是为了诱拐小姑娘拿去获利……我们见面的那天,我被他推进了地狱。”
郑佳怡捂着脸,“如果不是我弟弟坚持要救我,我早就应该死了。”
席唯的脸上带着悲悯,“佛法中有一位菩萨,名叫面然大士,传说半面形如魔鬼,燃烧熊熊烈火,半面形如菩萨,散祥和佛光,告诫世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本在一线间。”
“你就没有想过,那个网络上的虚幻的存在,那个了解你了解的如同就在你的身边的人,他真的就在你的身边呢?”
郑佳怡怔住了。
她失神的张开嘴,无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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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佳怡的司机接走了她,席唯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接走郑佳怡的那台保姆车的车牌号。
池惊鸿嘴里叼着一个馒头风风火火地疾步走过,过了一会儿又迅退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瓶水:“急诊真的不是好人呆的地方,吃口饭还得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吃!”
他翻着白眼把水咽下去,把那块馒头压进胃里,“师兄,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说,我能不能跟院里申请调去影像科啊?”
席唯转身就走。
池惊鸿屁颠屁颠地跟在席唯身后,“那我给你当管床大夫,实习生也行!你不是能带学生了吗?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