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上药,包扎一下吧?”沛诚说。
“嗯。”森泽航点点头。
沛诚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好,那你别动。”
沛诚取来急救包,都还是全新未拆的,回来时森泽航依旧听话地坐在原地,见他靠近便老老实实地伸出手,也不藏着了。
沛诚取出酒精棉签,心疼地握着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手指头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为何要频频伤害自己,只是尚不清楚他记忆恢复的具体时间节点,以及这个机制究竟是如何触的。但他不能问,对方也不能答上一世结束时候的悲惨场面依旧历历在目,他可不想要再经历一次了。
跪在森泽航膝盖边准备为其上药的时候,沛诚忽然笑了声,想起了一些往事。抬起头来,正对上森泽航直直看着他的双眼,知道对方也想起了同样的事。
“如果不这样做,会怎么样?”沛诚轻声问。
森泽航犹豫了片刻,措辞良久才说:“本来就很混乱,记不太清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会慢慢忘掉。”
“本来想起来的也会?”沛诚问。
“嗯,”森泽航说,“很吓人,有时候一觉醒来就……好像被数据被篡改或者覆盖了一样。”
沛诚点点头,这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早在第二世身为闵效禹的时候,他第一次使用了“加器”这个道具,便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记忆都被修正明明才过了一夜时间,日历却硬生生拉出去三年多,且每个人都表现得毫无异常,对脑内虚构的“记忆”深信不疑。
说起来,当时唯一残存了一些“真实记忆”的就是森泽航,他有一瞬间对现实产生了质疑,但那种“不适”很快又被矫正掉了。为什么呢?沛诚不太确定,是因为没有“伤口”作为基点来固化原本的记忆吗?那这样也太坑了吧。
“嘶”森泽航忍不住出一声痛呼,沛诚这才现他走神间下手有些重了,连连抱歉地帮他快消好毒,用纱布裹了一圈。
森泽航看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又叹了口气,沛诚知道他在担心如果不去反复磋磨这个伤口,只怕他本就零散的记忆很快会被覆盖。但如果再去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又会害得沛诚伤心。
“别担心,”沛诚说,“很快就会结束的,这一次我会快一些。”
森泽航抬头看他:“结束了会怎么样?”
沛诚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确定。”
森泽航明显有些抗拒这个答案,沛诚却已经想通了:“我之前也很害怕,不愿意去思考结局如何,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也很幸福。如果可以逃避真相,永远在一起,就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不行吗?”森泽航问。
沛诚再次摇了摇头:“或许可以逃避一时,但命运不会放过我们,所以终有一天,历史仍然会重演。”
森泽航张嘴想要说什么,沛诚及时打断他:“如果没有之前的七年,或许我依旧愿意一赌,贪图在一起的‘此时此刻’。可是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是时候要完成我必须要做的事。”
森泽航闭口不言了,头微微撇向一边,饶是沛诚故意亲亲他的手指和脸颊也不转过来。沛诚已经好久没见过他幼稚赌气的样子,尤其搭配上他现在已经成熟了许多的外表,这种反差说不出的可爱。
沛诚微笑道:“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并且已经打算这么做了,对不对?所以不管我提什么奇怪的、非分的要求你都一口答应,我先前就觉得奇怪来着。”
森泽航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只想你开心。”
沛诚心里又酸又涩,他禁不住去想象过去这些日子里森泽航到底经历了什么。人类对于时间和记忆的感知,天然就是线性的,换言之,如果不是线性的叙事,如果一系列事件的排列方式并非朝着一个明确箭头的朝向也就是时间这个箭头的顺序依次生,人类的大脑注定很难理解。毕竟“因果律”是人类理解这个世界、理解宇宙万物和自然规律的基础法则,“因”一定生在“果”的前面,反之就会陷入混乱与疯狂。而森泽航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猛然间被唤醒了平行时空里的大量记忆,里面有和现实重合的人物关系,其状态又和现实又是完全矛盾的,因果倒置,唯一恒定的量就是他自己,可“记忆里”的自己又经历着完全不同的过往、和他完全无关的人度过着彻底陌生的人生,该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这还不算,纵然平白无故遭遇了如此反直觉甚至是反科学的事,他非但无人能够商讨,还要担惊受怕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暴露。于是在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的同时,为了理清思路,还原全貌,他只能一次次划伤自己,慢慢拼凑,将其和自己原本相冲突的记忆对比、整理、交融。说实话,沛诚都觉得他到现在还没有精神分裂,都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第134章最后一次选择
两人好歹重逢,却并不能敞开心扉地交流些什么,所幸他们相知多年,骨子里的默契还在,即使言语极尽克制,他们也能很轻易猜出对方想表达什么。
深夜里,两人久违地再次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过也只是有一遭没一遭地随意聊天森泽航仍然不太习惯他现在的外表,便从背后搂着他,无意识间捏着他手指头玩他的戒指。沛诚知道他不想睡觉,怕自己一觉睡醒又会忘记,变回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所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森泽航贴在他耳边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