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说,迟长青顿时就想起了今天中午看见扛了一根鱼竿的迟满金来,心里有了数,笑了一下,道:“行,谢谢婶子,我明白的。”
……
三月时候,江南地方已是花暖春深,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地则仍旧冬寒,几辆车马辚辚驶过长街,在一家铺子前停下来,店里的伙计连忙迎出来,笑道:“伍管事运货回来了啊。”
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唔了一声,指挥着随车的伙计们开始卸货,那店伙计殷勤寒暄道:“走了川南这一趟,您老又能多歇几日了。”
那伍管事笑了,道:“哪有歇的空?川南那边事儿还未完,赶明儿又要去一趟。”
“哎哟,那您可别累着了。”
伍管事忽然想起一事来,道:“对了,川南那边有人托我带了信给公子,他今儿会来铺子吗?”
那店伙计想了想,道:“今儿怕是不会来。”
伍管事一掸袍子,道:“罢了,我亲自去送一趟吧。”
店伙计殷勤笑道:“区区送信,哪儿用得着管事亲自去?我替您跑这一趟腿。”
伍管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这信怕是不能让你帮忙送,盖了章的,回头公子要是知道,非得拧掉我的头。”
店伙计讪讪:“谁的信,这样慎重?”
伍管事不欲与他多说,岔开了话,等几车货都卸完了,他才让人套了马车往朱雀街而去。
得意楼是京师里最好的酒楼,相对而言,也是最贵的,若非达官贵人,王侯国公,大富之家,怕是都不敢轻易踏进这酒楼里,二楼的雅间里传来谈话声,隐约带着几分笑意,席间大多数都是弱冠之年的年轻公子们,说着京师里的趣事,哪个侯府家的小姐要许人了,昨日又是哪个京官被弹劾了,触怒了帝王,被当庭拉出去杖毙了。
一人啧啧道:“当时血溅了一地,实在吓人得很。”
旁边的人笑道:“说的你好像亲眼见着了似的。”
那人道:“我是没见着,但是我舅舅那时就在宫里当值啊,他亲口与我说的,皇上还下了圣旨,行刑的时候要大臣们从旁围观,不许低头,吏部尚书当场就吐了,险些没厥过去。”
“死的人是谁?”
“户部尚书刘荣。”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人低声道:“听说他与洛、洛稷是世交,洛稷一死,皇上早就想治他了,这回大约是有人递了刀子。”
之前那人忽又压低声音,神秘道:“那你们知道是谁递了这把刀子么?”
其余人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平日里与这刘荣有些嫌隙的,但那人频频摇头,道:“都不对,我给你们说,你们千万别透露出去。”
他这样神秘,众人一时间都来了兴趣,唯有席间偏上位置的年轻公子没表态,他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袍子,自顾自喝酒,很是安静,听那人悄悄道:“是洛淮之。”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嗬了一声,皆是满面惊愕,像是没听清楚似的。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洛淮之,他不是还在大理寺么?怎么……”
“他出来了?”
之前那人捏着酒杯,低声道:“就在这几日了,听我爹说啊……京师要变天了。”
席间众人皆是静默,片刻后,那人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连忙转开了话题,笑着举起杯来,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这些事与咱们也没什么干系,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呢。”
有人笑着道:“你们看看陈二,咱们说话,他一个人在这喝了半坛子,酒都没了,来人,再拿一坛新酒来。”
雅间里再次热闹起来,那被叫作陈二的蓝袍公子笑笑,大方道:“今日这一顿算我账上便是,免得你们说我是来蹭酒喝的。”
有人做东,众人又高兴起来,聊了别的事情,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那个曾经的定远将军身上了,陈二持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仔细听了几句,没听出什么新消息来,大部分人仍旧是在感慨迟长青被美色迷了心窍,连十万兵权都能拱手送出,又有人在猜想那洛稷的小女儿生得怎生个天仙模样,叫英雄气短,只顾儿女情长,最后送了性命。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