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中的鸩毒,又对着我一笑:“你能来,也还不错。”
他举杯近唇,目光最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告别。
“殿下会后悔么?”
话音落下,便将杯中鸩毒一饮而尽。
我不语。
那药效发作得很快,只是一小会儿,他便疼得蜷缩在地上,发着抖。
“你”他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却没有了下文。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天之骄子,万人瞩目的储君,潜逃三年,本可以安枕无忧,奈何被我一杯毒酒断送了性命。
我双手微微发抖。
“你当初不该回来”我哑声道。
地上那人看着我,眸里带着点儿不明所以的不甘怨恨:“是吗?”
“咳咳那便是吧,七皇子殿下所言甚是。”
我心痛巨甚,却也只能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不作言语。
他又笑了:“阿珏,你的难处我理解,可是你也曾说,这辈子国仇家恨一概不想管,只愿执马江山,逍遥一生。”
视线开始模糊,我听见他粗重痛苦的喘息。
那人匍匐在地上,黑血吐了一地,喃喃道:“射飞逐走,发蛰惊栖,填穴覆巢,伤胎破卵”
这是师父在世时,时常教导我们的一句话。
他说为君者,切不可以恶易好,以私废公,可祁子安总也记不清,于是每逢师父提问,便只能拼命朝我使眼色,求助于我。
我站在那里,直到牢房再次陷入沉默。
地上那道身影终于不动了。
可他怎么会没死,怎么会没死
“你怎么会”我声音嘶哑,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喉咙艰涩,说不出话来。
昔日我囚他于牢房,如今倒是我沦为了阶下囚。
面前那人缓步靠近我,声音低沉,仿佛是无间地狱里中传出的低语。
“怎么会如何?”
祁子安走近我,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透着某种极致命的亲昵:“怎么会没死么?”
“昔日师父常说,我行事太过狠厉乖张,总是不如你仁慈温和,若日后没有你的辅佐,定是万古暴君。”
“那时我便想,若是我的阿珏做了御史大夫,监察百官,规劝君主,朝堂上不苟言笑,背地里却与我谈笑晏晏,那必定是诱人极了。”
我心里一骇,从他话里察觉出一丝异样来“你什么意思?”
“李玉山早该死,赵慎也是,阿珏,从前我只觉得你仁善,却不想傻到这个地步。”
我错愕地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